一场清算:关于诗歌
上世纪90年代,是一个诗坛继续“革命”的年代。70年代末,朦胧诗人革掉了郭沫若体诗歌的命。80年代,出现了现代诗歌和校园体抒情诗歌的对峙,一方打出了“非非”、“他们”、“莽汉”、“撒娇”等等诸多旗号,又是假装深奥的“前文化”、“前语言”,又是不知所云的“诗到语言为止”,而另一方则有席慕容、汪国真的畅销文本。到了90年代,上半叶是“知识分子写作”主宰一切,下半叶就轮到“民间写作”横行天下,于今尤烈了。
所谓民间写作,是“盘峰诗会”前后,为了打倒智识写作而炮制出来的一个新词。而智识派,即带点超现实、带点互文、带点象征主义、带点玄学主义的“西崽”派,据说是靠吃海子发家的。民间派,祭起一些很“民间”的手段,如泼骂和死缠烂打,终于硬生生夺过了“海子祭司”们的话语权。西崽智识派的西川、王家新们据说有坐飞机去外国参加诗会的特权,土鳖民间派向来对此很气愤,认为自己被学院派“屏蔽”了,于是边骂娘边拼命上前进行阿Q式的文学革命,终于从西崽手里夺得了机票和护照。早些年看土鳖派代表于坚的散文,言必称“我在去丹麦的飞机上”如何如何,“与某法国诗人交往如何如何”,想来辫子军阿Q若然革命成功,定也是这副半土不洋的次世代西崽相。
说起来,西崽诗人们以曼德里施塔姆、苦难、流亡为意象为语根,虽不免依样葫芦之讥,当属心有余力不足。土鳖诗人们的策略却大相径庭,以土为洋,与莫言一样,用乡巴佬气去敲开洋鬼子的心扉。于是乎,伊沙搞粗鄙体,杨黎搞嫖妓体,于坚搞零度写作档案体,总之,都是废话体。西崽写得差,但毕竟给我们介绍了白银时代的铮铮文学风骨。土鳖则只向我们流脓,整整流了十几年的脓,终于把汉诗、汉语诗坛、小说界乃至整个文坛泡成一块梅毒的烂肉。
有70后曰沈浩波者,盘峰诗会尚是个诗坛小混混,时而跟在老大哥屁股后面转,时而甘当马前卒,言必称“于、韩”,炮打西崽不已,后来凑了几十万开了家磨铁,与臭名昭著的丹飞一起专做烂书。靠老大哥罩着,放手利用网媒和平媒的裙带关系,幕后操盘,幕前跳梁,将一批最烂的书包装成热门出版事件,赚个盘满钵满。外资出版商贝塔斯曼和中资出版商磨铁,堪称搞坏搞臭吾国文学出版市场的两大污染源。此罪归于下半身•土鳖诗派,不亦宜乎。韩东昔年在《芙蓉》杂志炒作“70后”概念,刚炒起几个文青,旋即被已变身小资八卦杂志的《作家》借力打力,强势推出棉棉卫慧等四大尤物,令韩氏黯然罢去。不过自从韩东弃诗而改写小说以来,一直气冲斗牛、英特迈往,南都的文学奖貌似年年虚席以待。即使反出韩门的一条“走狗”现如今也人五人六,纠集小喽罗镇日价吆喝自家的破服务器是“中国第一文学网站”,一派“呕像”风采。还有红极一时的“80后”,亦不过是沈浩波之流书商穷极无聊,,不思长进,拾韩叔父牙慧而已。
吾国的文青基数无疑是举世无双的。榕树下前掌柜朱威廉本就是个文青,后来脑子一转,靠吃低端文青也肥了好几年。即使从几率而言,文学人口与文学质量亦应该成正比才对。问题是,尽管我们的文学总人口比欧美日韩亚非拉加起来还多,这些年来我们非但没出过什么大师大匠大家,连正儿八经的诗人、作家都凤毛麟角,越见稀罕。由文青转化而成的鸟什子泡沫写手,倒如没有天敌的害虫一般,遍布网络。一位获QQ作家杯的50后老作家,体制豢养,位列啥矿作协副 ,竟然忽发奇想,在发廊对面架起望远镜,誓要将偷窥事业写个三五百万字,还把“回归身体”、“身体写作”之类的陈词滥调奉为圭臬四处宣道,由此可见当年朱文的性病写作,伊沙杨黎的粗口写作,从陈染、林白到棉棉卫慧的晒密+自慰写作,沈浩波、尹丽川们的下半身写作遗毒之深。在中国特色的文学市场中,50后的压抑邂逅60后的龌龊、70后的淫荡,便金风玉露,相逢恨晚了。
渴求招安的,求招安而不得的,充满怨愤之情的,乌合的文痞文匪野心家们在普罗文青的基本盘之上摇旗呐喊,此乃九十年代以降所谓民间写作的真相。70后潮骚是民间文痞的变体。而80后,则是把持媒体的文痞当上书商后包装出来的文青制品。韩寒、春树、郭敬明之流属低档文青,这是部分参与炒作者如“新概念”、曹文轩之流的素质所决定的。小饭、李傻傻、胡坚之流属中高档文青,这是南方某报的炒作定位所决定的。
千禧年代中叶,网易恶搞梨花教主、“国家一级诗人”赵丽华,文青韩寒继续表演大嘴巴,称吾国“现代”诗人们实无存在之必要,激起沈浩波义愤,先是以诗人身份应战,又转而披挂书商战袍,谓尔一介小韩,本系我等书商同道炒作出来的一项产品,有何资格教训诗坛翘楚,狂童之狂也,且!然,想当初沈氏包装炒作春树之际,恰遇王彬彬质疑80后概念,尔一介小沈亲自出马,振振有辞,东拉理论西扯淡,为韩寒辩护,还攻击王氏的动机是“成年人嫉妒年轻人出了风头”。文痞的特性就是如此:屁股决定脑袋,脑袋还不如别人的屁股好使。“现代”诗坛既集体出动,保卫赵梨花,“诗仙”杨黎不甘落后,组织梨花体朗诵会以声援之。会上一男“湿”人苏菲舒在某女“湿”人帮助下,当众脱得一丝不挂,裸体保卫“诗歌”。作为文青的韩寒单挑诗坛,而竟令全体文痞“湿”人一夕顿成全国笑柄,这场“文青反击战”不可谓不成功。
自四五事件始,以民刊《今天》为代表,北岛等诗人对当下文学生态的“自由化”有过强烈的正面作用。现代派诗歌运动显然是后文革时期一切文学形式生发存在的急先锋,对政治及社会变化所作出的反应最为直接且激昂慷慨。毋庸置疑,没有七十年代的诗歌运动,就没有八十年代甚嚣尘上的所谓小说先锋,就没有昔日小媳妇熬成的老虔婆——我们那几位写得越烂越出名的“大师”。不过,现代诗、先锋及一切文学变革力量已于八使年代末因了人尽皆知的理由集体脑死亡。汉诗之死不是一种象征性的说法,尽管确实发生过一些象征性的事件,譬如海子之死和顾城之死。
1989年3月,“春暖花开”的时节,农民出身的大学教师海子在自己的生日跑到山海关附近的铁路卧轨,把自己切成了几截。他死时年仅25岁。其遗书指有某某仇人用气功暗害了他,要求家人练好气功后为他报仇,显示这位死前寂寂无闻的诗人当时业已走火入魔、精神失常。其实,年轻诗人艺术家之流人物的自杀曾是潮流,开风气者即欧洲的浪漫主义世纪儿们。中国的现代诗人以前都不大象诗人,因为他们没怎么自杀过。海子的自杀看来有双重寓意,一是建设性的,以毅然决然之自杀让吾们的翻译体诗歌迈进了豆蔻现代性的行列;一是破坏性的,以25岁的幼齿之龄和远未成熟的作品死而封神(“诗人海子的死将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之一”),死后被炒成中国凡高、“诗坛丰碑”。 当然,西川之流的学院派,亦顺理成章通过炒作“诗神”海子垄断诗坛多年。然后是骆一禾脑溢血而死,91年戈麦自沉北京万泉河。到了1993年,朦胧诗的始祖之一,那位大名鼎鼎的用裤衩当帽子戴的顾城,在新西兰激流岛操起斧头砍死了老婆谢烨,然后上吊自杀。如果说海子是“殉诗”,那么顾城就是“屠诗”,把爱情、老婆、诗歌几板斧像剁排骨似的剁个稀巴烂。诗人在这里成为凶手的代称。文革后的新诗,就这样被诗人们杀死了。然而,可怕的是死而不知其死,反而受着死亡快感的刺激,跳梁得更加雀跃,捣腾起争名夺利排座次的民刊、诗会、“裸挺”来层出不穷孜孜不倦,按照风水派小说的讲法,这叫诈尸,一帮僵尸影影绰绰、群魔乱舞、噬声处处,浑不知人间地狱,今夕何夕?最近还有帮垃圾派,要把姿态摆得比“下半身”还低,就只能垃圾了,以写出垃圾样的诗句为荣为乐。由尸腐而垃圾,一路向下的诗歌终于如愿晋身垃圾了,也算求仁得仁,得其所哉了。
刚过青春期不久的汉语诗人们用自杀和谋杀等极端手段,把汉语现代诗杀死之后,还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葬礼仪式。即朦胧诗开山祖北岛,先是“流亡”在外,与马悦然诸君打得火热,都提名了,眼看就要摘取诺文那枚谁看着都眼馋的熟果子使汉语诗歌死而复生了,不料被高氏行健斜刺杀出捷足先登,北岛一怒之下,忿然回国,开始写出“纽约是地狱”、“ 直插美帝国主义的心脏”之流的深蕴恨意的散文,还迅速加入国内知识界的左派联欢,签署了2003年那份要美国从伊拉克撤军的反战公开信。北岛赵振开猛然将屁股脑袋及立场来了个360度超级乾坤大挪移,使我们终于看清了汉语诗歌及诗人确实死了——因为除了死而不觉其死的僵尸,没有活物能做出如此惊人的难度动作来。
诗歌被杀之后,诗歌尸体上所爬着的蛆虫诗人们的死是迟早的事。当然,他们的死法各别不同。民间派的土鳖们流脓多年毒疽入骨,他们是烂死的。知识分子西崽的“流亡”派以北岛为例,是摇尾乞怜时用力过猛,颈椎扭折而死。碌碌附庸的诗歌,欺世盗名的诗人,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标签: 关于青春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