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度中国最佳诗歌100首 | 磨铁读诗会专刊 (下)2.(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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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边醉酒的女人 | 旋覆

  这是不常遇见的

  路边醉酒的女人

  像风里的草叶

  黑暗使她浮在空中

  并且眉眼发亮

  她还呼出湿乎乎的香味

  多么滑稽

  她肯定不知道她的姿态

  听到自己的喘息她以为是一条狗

  可当她谨慎地四望

  却原来是底下的裙裾一扫而过

  这是一个多么可耻的女人啊

  扑上自己的影子要去吻它

  她疯了

  疯了的女人折进了深巷子

  看到她的人以为她在走回家

  但看啊

  她走进阴影多像走进坟墓

  轩辕轼轲,1971年生于临沂,出版诗集多部。

  减少 | 轩辕轼轲

  撸串时我减少了羊

  可草原一点没有觉察

  冲澡时我减少了水

  可大海一点没有觉察

  书写时我减少了树

  可森林一点没有觉察

  喝茶时我减少了普洱

  可云南一点没有觉察

  走路时我磨损了路

  可我不是掀翻它的最后一辆货车

  骑马时我压迫了马

  可我不是压倒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切菜使青菜在减少

  可更多菜农涌上了街头

  我喝酒使泡沫在减少

  可更多酒嗝涌上了喉咙

  我用太阳能掠夺过阳光

  可太阳的金币一点没有减少

  我用刮雨器扫射过暴雨

  可乌云的营房依然兵强马壮

  地球减少成地球村

  可村里的人还老死不相往来

  白日减少成白日梦

  可梦里的人还闹得鸡犬不宁

  人的寿命在减少

  可投胎的机率在增加

  人的欢乐在减少

  可哀乐的音量在调大

  当人被火焰一把攥成骨灰

  正在钻井涌出的原油

  一点没有觉察

  大地的屏保 | 轩辕轼轲

  车窗外

  农民在大地上耕种

  这个屏保

  已经存在了

  几千年

  用喀嚓声

  一划

  就能露出下面

  如同碎屏的

  兵荒马乱

  伊沙,当代著名诗人,作家,评论家,编选家,翻译家。1966年生于四川省成都市。1989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已经出版各类著作六十余部。现居西安。

  吉隆坡云顶赌城联想 | 伊沙

  地球毁灭了

  人类移居外星球

  我是幸运的

  最后一批撤离者

  当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

  发现先我们到达的人们

  住在一座超级大赌城里

  有人朝篮筐里

  投掷地球仪

  我告诉他们地球

  已经毁灭的消息

  他们哈哈大笑

  弹冠相庆

  原来所有的人

  都为地球——

  他们家园的

  毁灭下了注

  现在他们赌赢了

  冰岛 | 伊沙

  那是14年前

  我首次出国

  去的是瑞典

  在奈舍国际诗歌节上

  见到一位冰岛女诗人

  她在台上朗诵

  像在床上

  在男人身下忸怩

  发出的声音

  是性感的呻吟

  她在诗中写道:

  "在冰岛的极夜

  一个女人

  将一只灯泡

  塞入阴道⋯⋯"

  把同去的

  中国下半身女诗人

  震翻了

  除了登台亮相

  她不与任何人交流

  总是形单影只

  幽灵般飘过

  仿佛她的国家

  在地图上的样子

  一块海上的浮冰

  事实的诗意 | 伊沙

  三八线

  不是一条线

  它有4公里宽

  南北朝鲜划定的

  非军事区

  60年过去了

  成为世界上

  最成功的动物保护区

  玉珍,90后,湖南株洲人。

  我并不知道 | 玉珍

  我曾有一段如此珍贵的

  过往——

  它们被贫穷打磨出星星的光芒

  那时我躺在山坡田野中

  闻大自然的香气

  温柔的风从四方八方靠过来

  将我包围,风中的香气让人想哭

  我想多年以后

  人生是否依旧如此恬静?

  那些神一样的存在,浇灌了

  穷人的头颅

  我曾那么痛苦而所向披靡地从中走过

  将这一切称之为活着

  我并不知道他们是诗

  闫永敏,1982年生于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2006年毕业于河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系。现居天津。

  吹|闫永敏

  第二次出院那天

  母亲的伤口已长好

  医生给她拆掉绷带和纱布

  她开心地穿上胸罩

  在切掉的左乳房那里

  塞了一团卫生纸

  问我能不能看出来是假的

  我认真地看了看

  告诉她跟真的一样

  邻床的中年女病人

  看着穿戴整齐的母亲

  轻抚着自己空掉的右胸

  发愁以后怎么办

  她丈夫总是笑眯眯的

  出主意说

  你可以塞个气球

  等回家了我就买气球练习吹

  你想要多大的

  我就吹多大的

  我想有男朋友的时候 | 闫永敏

  不是做了饭吃不完的时候

  不是一个人看电影的时候

  不是搬不动重物的时候

  不是被妈妈催婚的时候

  不是独自去医院看病的时候

  不是抱着自己睡不着的时候

  当我穿连衣裙或者脱下

  后背的拉链拉到一半拉不动了

  我想要是有个男朋友也不错

  早上他把我的拉链拉好

  夜里他把我的拉链拉开

  姚风,诗人,翻译家。生于北京,现居澳门。

  上帝是河南人 | 姚风

  利玛窦向中国文化妥协

  所以把God翻译成“上帝”

  终究还是上天的帝王

  高高地主宰着人间

  而人间的每一个十字架上

  都有一个基督在受难

  在河南偏远乡村的教堂里

  我见到的耶稣有点像中国人

  他也被钉在锈蚀的十字架上

  祭台上除了昏黄的烛光

  还有贡果,这提醒我:

  神也要吃饭

  是的,吃饭的时辰到了

  恍惚中我看见

  耶稣拔掉肉里的铁钉

  从十字架上跳将下来

  用一口河南话向我布道:

  “上帝,不仅仅是胡辣汤和馍”

  诗歌 | 姚风

  诗歌

  无法阻止一辆坦克

  但可以把坦克手

  培养成一名诗人

  他跳出那一堆钢铁

  坐到树下

  若有所思地写下

  这样的句子:

  春天还没有来

  几只小鸟

  飞落在绿色的炮筒上

  园旗,济南人,79岁。乡村中学退休教师,已出版诗集《让他长出满身的蘑菇》。

  黄茅草在月光下抖动 | 园旗

  黄茅草在月光下抖动

  发出干燥的声音

  月光下的山坡迷人

  黄茅草哗哗的

  像河水

  这干燥的声音

  是夜的山坡上唯一的声音

  这声音此刻最怕一根火柴

  无题 | 园旗

  我老了。

  把一生的

  酸甜苦辣咸

  泡进酒里

  自斟自饮

  自己的一生

  是

  一瓶假酒

  易小倩,生于1993 年,就读于北京某大学法语专业。

  女厕所的修理工 | 易小倩

  他在女厕所门口

  喊了好几声

  里面有人吗

  没人回答

  他走进去

  我在隔壁水房

  听到哗啦啦的尿声

  过了一会儿

  尿声停了

  然后他开始

  丁丁当当修理水管

  芽子,1981年生,诗人,画家。现居西安。

  写一首诗想象我的死亡 | 芽子

  我躺在水晶棺材里

  等待吻遍全身的火焰

  和一铲子滚烫的灰

  我看见母亲已昏去数次

  像拉线木偶提起又放下

  我看见朋友死去活来

  像不倒翁东倒西歪

  唯独我平静地躺着

  不哭不笑

  我看见跟我做过爱的男人们

  或爱我或不爱我

  表情神秘又复杂

  而我已不能在床笫间表达爱意

  你们在水晶棺材外

  生动地哭闹

  仿佛我要带走你们的命

  我在水晶棺材里

  平静祥和穿戴整齐 端庄美丽

  仿佛出嫁的新娘

  岳上风,山东济宁人。大学里学习绘画和写诗。

  看见我九六年用过的大哥大 | 岳上风

  接上电源

  它又亮起了指示灯

  不知道里面是否还有

  她的无奈和哭声

  那年

  维持一场门不当户不对终将失败的爱情

  我是下了血本的

  每分钟

  九毛

  杨碧薇,80后,云南昭通人。诗人,现居北京。

  古巴 | 杨碧薇

  哈瓦那的海风,总在这般

  突然的寂静里,与暮色

  牵手游荡至街角。

  二楼窗前,我叼着父亲的雪茄。

  围护我的墙壁,与一百遍《Chan Chan》促膝,

  共享一小点凉意。

  下一秒就晚了。我要

  穿上红色吊带衫去找你,

  给你白日梦,和一支伤感的舞曲。

  月华轻轻捻开,你的旧钢琴走在非洲大草原上,

  喔,蓝黑相间的斑马。

  火焰的中心,我轻颤着聚集自己。

  你把我的光芒脱了一地,

  在爱与灼伤间,拥抱我荒废的城堡。

  风暴呀,漩涡呀,遥远的

  赤道比基尼,海平线鼓点,被煮沸的冰川都成了浪

  而孤独发生在

  我的绣花裙摆旁。

  我半边脸的胭脂,辉映

  想象中的棕榈林。很快,火车会把一切,

  包括我,

  送向你缺席的黑夜。

  游连斌,男,居福建宁德。

  游连斌 | 碧海蓝天

  她一直想和他

  一起

  看部电影

  每次打开U盘

  不等看到一半

  便被他的爱抚

  打断

  紧接着是

  个把月

  一次的

  做爱

  直到上周末

  因了她的月经提前

  两人

  终于依偎着

  一起

  把那部电影

  看完

  严彬,1981年生于湖南浏阳,现居北京,创办凤凰读书频道并任主编至今。

  经过一个熟人的墓地 | 严彬

  春天孩子们来捉迷藏

  恋人悄悄经过

  树林如孕妇般发胖

  秋天四周金黄如稻粮

  一场霜将地冻好下午又蓬松

  草丛结籽蛇也重新入土

  你离开多年

  爱过你的人已经结婚

  她的孩子躲在你碑后

  读你的名字却不认识你

  这么多年来

  你的视线越来越低

  对世界几近失明

  也只好留 给你

  过些日子再见

  朱零,男,60年代末出生于浙江临海,现居北京,供职于人民文学杂志社。著有诗集《回云南记》等。

  冬天| 朱零

  树叶掉了一片又一片

  张眼望去

  光秃秃的北方

  荒凉和沧桑

  树上已没什么好掉的了

  最后

  掉下一只麻雀

  朱剑,男,1975年出生,湖南益阳沅江人。诗人,学者。著有诗集《陀螺》《磷火》。

  三月 | 朱剑

  东京的

  樱花

  血一样

  落在了

  南京

  周瑟瑟,男,生于湖南,现居北京。小说家,诗人,文化评论人。

  一场大雨淋湿了我 | 周瑟瑟

  我骑自行车从县城回家

  湘阴县的天黑得慢,公路两边的人家都在烧火煮饭

  我是个瘦高的少年,两腿把自行车蹬得飞快

  我要赶在下雨前回到家,不然我就会被鬼拦住

  我像一只野兽趴在自行车上,我的屁股一抬一翘

  我使出了那个年纪所有的精气,我要干死那辆自行车

  就是死在自行车上,也比被鬼干死强

  比被一场大雨干死强,我是这么想的

  湘阴县多雨与洞庭湖发情有关

  湘阴县多雷与我的发育有关,我是这么想的

  雷公婆婆追着我,我像只小兽趴在自行车上

  我在公路上猛地向前冲,再猛些吧我的屁股都要丢在身后了

  我的鸟鸟都被自行车的硬座戳痛了,戳出了精虫都有可能

  我背上火辣辣的,雷公婆婆打着了我枯瘦如柴的脊梁骨

  一场大雨已经淋湿了我

  湘阴县的大雨早已转身投奔了洞庭湖

  张侗,山东人,教师,诗人。

  拥抱 | 张侗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

  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女记者

  跟随铁路局长慰问青藏线职工

  在可可西里机务段

  局长讲完话

  问养路工还有什么要求

  尽管提

  一个平时爱说笑的青工

  站起来说

  “我有一个请求

  能不能抱一抱那个女记者”

  他顿了顿又说

  “我不会弄疼她”

  后面的话

  早已被山呼海啸的狂喊淹没

  局长让女记者当成一项

  重大的政治任务来完成

  女记者当众紧紧地拥抱了

  满身油污的青工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等他走到台下

  又是一阵欢呼

  他被养路工挨个拥抱

  好多人一边嗷嗷叫着

  一边流下眼泪

  张明宇,高中教师。1979年生。现居山西永济。

  为老妈喝彩 | 张明宇

  老爸得了脑血栓

  行动不便

  每天老妈都要

  用电动三轮载着他

  到外面看风景和人

  一圈一圈地转

  有一天碰到两乡邻

  他们开玩笑说

  安国,有福气

  老婆像对娃儿一样

  带着你溜达

  老妈说

  不这么,他晚上不好好睡觉

  他们笑说

  你拍拍他他不就睡着了

  老妈大笑

  说

  就是让他

  叼着奶奶

  他也睡不着

  张羞,1979年生于浙江嵊县,废话派诗人,著有诗集《瀑布》、小说《散装麻雀》、《百鸟无踏》。

  神灯 | 张羞

  有一盏灯

  它照见什么

  都会变成金子

  照见金子

  金子就融化

  继而蒸发消失

  成为看不见的气

  问题是这盏灯

  它从来不亮

  我拿去修

  修灯的师傅说

  别试了,它不会亮的

  什么意思,我问他

  我怎么知道,他望着我

  我只是修灯的

  臧棣,出生于北京。毕业于北京大学,1997年获得文学博士学位,现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在聂耳墓前入门 | 臧棣

  青春的黑暗中,我和他之间的

  私人距离曾那么接近:

  一个短暂的偶像,闪耀于

  历史曾多么无知。最奇妙的,

  时间比时光更容易凝固,

  一旦超越年代,勃发的英姿

  就犀利在一捆干柴之上。

  假如真理还不够荣耀,

  什么样的肯定能最终安慰

  一个人的牺牲。误会被点燃,

  那熊熊的记忆之火

  仿佛照亮了催眠术的内部——

  偶然的野孩子,但在必经之路上,

  他成长于纯粹的音乐

  取道云南,像来自法国的洪水一样

  冲破了地域和地狱之间的

  种种壁垒,将他收编在

  革命性的命运之花中。

  但也不必讳言,作为爱吃

  腊肉炒蘑菇的激进派,

  他似乎更喜欢将自己埋没在

  国家对体育的无限拔高中——

  他划水的,黝黑的臂膀,曾劈开过

  洱海的银色琴盒,也曾击打过

  太平洋的小音箱。锻炼之后,

  血,黑暗的青春中的小水泵,

  将进行曲注射到祖国的脉搏中。

  他做了命定中的事情,以便距离

  拉开后,我们能更清醒地判断——

  我们对历史的无知曾很可怕,

  但依然比不上历史对我们的无知。

  ——赠赵星垣

  沈浩波,1976 年出生于江苏泰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现居北京。

  白雪棋盘 | 沈浩波

  再一次

  回到冰凉的北京

  从飞机上往下看

  北京

  铺着一层薄薄的雪

  像一块

  白色的棋盘

  谁来和我对弈?

  ——没有人

  我和一轮

  血红的夕阳

  在棋盘上对望

  在圣方济各圣堂前 | 沈浩波

  我喜欢那些

  小小的教堂

  庄重又亲切

  澳门路环村的

  圣方济各圣堂

  细长的木门

  将黄色的墙壁

  切割成两片

  蝴蝶的翅膀

  明亮而温暖

  引诱我进入

  门口的条幅上

  有两行大字

  是新约里的话

  “耶稣说:

  我就是道路

  真理和生命”

  我想了想

  在心中默默地

  对耶稣说:

  “对不起

  这句话

  我不能同意”

  星空之问 | 沈浩波

  一个人仰望星空

  一个人面对宇宙无数光年的荒凉

  一个人处在荒凉的核心

  一个人被这荒凉的美包裹

  此刻,我在罗纳瓦拉仰望星空

  有没有一个遥远时间中的印度人

  在同样的时刻,同样的地方

  仰望这片星空?

  但宇宙和星空

  并没有发现我和他

  这两个可怜的凝望者

  ——他们甚至参与了星空的转动

  ——他们甚至命名了太阳、月亮和冥王星

  而那在时间中,和我一起仰望星空的他是谁?

  一个僧侣,还是无望的贱民?

  他看到了什么?美丽还是荒凉?

  对于星空来说,我们都一样

  对于我们来说,星空是那样的不同

  他到死也不知道星空是什么

  无知为他带来绝望与纯粹的美

  但我又何尝不是无知的?

  这些石头

  这些发光的或者不发光的

  有生命的或者死寂的

  燃烧的或者爆炸的

  已死的或者新生的

  这些不系之舟

  这些蜉蝣

  这些孑孓

  这些滚落在宇宙中无人享用的冻梨

  这些茫然的雨滴

  这些等待啼鸣的鸟喙

  宇宙是一个墓场,群星如磷火

  那些已经死去

  尸骨无存的星星

  此刻仍然,在我凝望的眼帘中闪烁

  我伸出双手

  被它烫成白骨

  死亡永远严厉,不可亲近

  死去的星星

  死去的人

  死亡没有秘密

  在永恒的失去之中

  我们仍需反复确证我们的存在

  我是我?

  我是僧侣?

  我是无望的贱民?

  这一刻,我们存在

  上一刻,我们曾经存在

  永恒的失去

  证明了永恒的存在

  证明了天空之永恒

  宇宙之永恒

  死去的星星之永恒

  温暖和寒冷之永恒

  你之永恒

  我之永恒

  母爱之永恒

  严厉的父亲之永恒

  也许我即那僧人

  也许那僧人即我

  也许我们都是

  无望之贱民

  我看到孤寂的我

  苦修的行者

  在人世中穿行

  冷漠、无言,向着更深的时空

  渴望一次灵魂的射精

  或者把自己关进山洞

  封闭所有的感官

  关掉毛孔和六识

  拒绝再看一眼这个世界

  也拒绝这片世界的星空

  他心中另有世界

  如同熊熊烈火在燃烧

  他朝黑洞般的身体里看去

  身体里可有另外的星辰?

  在更深的冥想中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而热泪盈眶?

  为摆脱此生之绝望而要

  摆脱覆盖在头顶的星空吗?

  他要逃离

  但他舍不得世人

  他恐惧于病和死

  无论如何

  他都首先是一个恐惧于死亡的王子

  但是僧人啊

  人世间最大的悲苦不是病和死

  而是被奴役和不平等

  躲在深山中的老僧

  从灵魂的山洞中爬出

  满身白毛

  廋骨嶙峋

  恍若濒死之老猿

  抬头一看

  星空仍在头顶

  日出日落

  星起星灭

  大河奔流

  牛羊吃草

  冰山万仞

  雄鹰唳叫

  此生即世界

  世界即此生

  而我仿佛从梦中醒来

  重新在罗纳瓦拉仰望星空

  我们不是一块石头掉入大海

  不是一颗星星死于孤寂

  宇宙威严

  像活死人的脸

  有多少个宇宙

  仿佛雕像林立?

  一群神情痴呆的雕像

  我们为何要把它们想象为慈祥?

  哪怕我曾经是你和你们

  是我和无数我

  在轮回中

  我们被最高的秘密指引

  在宇宙中如尘埃翻滚

  但你仍是你

  我仍是我

  哪怕短暂如光年中的脚步

  如悲惨者一生中唯一的微笑

标签: 诗歌《在阳光下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