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知乎-虫离先生
魏韦英卒后,妻梁氏嫁向子集。嫁日,英归至庭,呼曰:"阿梁,卿忘我耶?"子集惊,张弓射之,即变为桃人茅马。(出自《洛阳伽蓝记》)
桃人纸马
译文:
开善寺,座落在北魏洛阳城阜财小区,这座寺庙原是民宅,主人叫韦英。韦英英年早逝,妻子梁氏不为亡夫办理丧事,反而匆匆嫁给了一个叫向子集的冀州人。虽然说是改嫁,但仍然住着韦英的宅子。婚礼当天,青天白日,忽见韦英带着几个随从骑马闯入,大声道:“阿梁!你怎能这样快就忘了我们的感情!”
那继任丈夫向子集是知道韦英已死的,白日见鬼,自然大惧,忙取来弓箭,一箭射去,韦英应弦而倒,化成桃木人偶,所乘之马现出原型,原来是茅草扎就,随从则悉数变作蒲叶所编的草人。妻子梁氏大受惊吓,宅子不敢再住,施舍出去,改成了寺庙。
崔罗什
长白山西有夫人墓,魏孝昭之世,搜扬天下才俊,清河崔罗什,弱冠有令望,被徵诣州,夜经于此。忽见朱门粉壁,楼台相望。俄有一青衣出,语什曰:"女郎须见崔郎。"什怳然下马,入两重门,内有一青衣通问引前。什曰:"行李之中,忽蒙厚命,素既不叙,无宜深入。"青衣曰:"女郎平陵刘府君之妻,侍中吴质之女。府君先行,故欲相见。"什遂前,入就床坐。其女在户东立,与什温凉。室内二婢秉烛,呼一婢令以玉夹膝置什前。什素有才藻,颇善风咏,虽疑其非人,亦惬心好也。女曰:"比见崔郎息驾庭树,嘉君吟啸,故欲一叙玉颜。"什遂问曰:"魏帝与尊公书,称尊公为元城令,然否?"女曰:"家君元城之日,妾生之岁。"什乃与论汉魏大事,悉与《魏史》符合,言多不能备载。什曰:"贵夫刘氏,愿告其名。"女曰:"狂夫刘孔才之第二子,名瑶,字仲璋。比有罪被摄,仍去不返。"什乃下床辞出,女曰:"从此十年,当更相逢。"什遂以玳瑁簪留之,女以指上玉环赠什。什上马行数十步,回顾乃见一大冢。什届历下,以为不祥,遂请僧为斋,以环布施。天统末,什为王事所牵,筑河堤于垣冢,遂于幕下话斯事于济南奚叔布,因下泣曰:"今岁乃是十年,可如何也作罢。"什在园中食杏,唯云:"报女郎信,我即去。"食一杏未尽而卒。什十二为郡功曹,为州里推重,及死,无不伤叹。
译文:
北齐孝昭帝在位时,曾颁布诏令延揽天下才俊为朝廷效力。崔罗什,山东清河人,年才弱冠,已有盛名,当地政府请入州府叙用,乃乘马赴任。这天夜里,路经山东长白山西麓一座名为「夫人墓」的大冢附近,忽见前路灯火阑珊,映出朱门粉墙,重楼延阁,好壮观的一处庄园!崔罗什瞧得出神,不觉行到门前,庄园中盈盈走出一个青衣侍婢,施礼道:“我家小姐请崔公子相见。”
崔罗什只好懵逼下马,跟着婢女穿过两重门,内中另有一个婢女复引之向前。崔道:“逆旅之中,素不相识,虽蒙相召,似乎不宜遽入兰闺,唐突内眷。”婢女道:“我家小姐是平陵刘太守之妻,吴质吴侍中之女。刘太守已经故世了,我家小姐独居,公子毋庸多虑。”
哦哦,单身的妹子,那么不妨见一见。崔罗什寻思着,不过吴质吴侍中是谁,近代可没有个叫吴质的侍中啊,难道是三百年前,魏明帝朝的那位吴侍中?种种迹象,崔罗什意识到自己可能撞见鬼了,但既有妹子可见,倒也不怎么害怕。
婢女引他入室就座,室内另有两个侍婢,各秉一烛直挺挺站在那里,好像假人似的。一个女郎俏立东首,寒暄过后,吩咐侍婢呈上玉夹膝供崔公子纳凉。崔罗什才华横溢,出口成章,那女郎露出倾心之色,说道:“适才见公子憩息庭树之下,吟诵隽雅,唾珠咳玉,故不揣冒昧,请君左顾一叙。”
崔罗什口称客气,两人倾谈良久,崔罗什越发肯定,对方正是三百年前就已经逝世的侍中吴质之女,于是屡以汉魏大事相询,女郎一一解答,大抵与《魏史》记载相符,亦有史书未载者。崔罗什道:“魏文帝致令尊的书信中,称令尊为元城令,果然确有此事么?”
女郎道:“不错,妾身就是在家父任元城太守那年出生的。”
“哦哦,不敢请教尊夫刘氏台讳?”
女郎道:“狂夫是刘孔才第二子,名瑶,字仲璋,因有罪被阴曹捉走,至今未返。”
崔罗什听她说起阴曹的事情,心里不禁有些发毛,起身告辞。女郎轻轻道:“也好,反正十年之后,还会相逢。”脱下一枚玉戒指相赠,崔便以玳瑁簪回赠,匆匆而出,上马行数十步,回头一看,乃是一座大冢。
后来崔罗什越想越后怕,尤其那句十年后再见的预言,让他毛骨悚然。于是抵达济南后,马上找来僧人作法禳邪,把那枚玉戒指布施给了僧侣。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天统末年,崔罗什受命回到夫人墓附近修筑河堤,勾起十年来始终耿耿于怀的恐惧,精神几乎崩溃,哭着向同僚倾诉:“今年正是十年之期,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好怕啊啊啊!”这天,他在园子里正吃着杏子,忽然魔怔般望着空处道:“请告诉小姐,我这就来。”手里一枚杏子还没吃完,就此死了。
崔罗什任功曹十年,素得上官器重,一朝猝死,人人大叹可惜。
幽冥判官
南巨川常识判冥者张叔言,因撰《续神异记》,具载其灵验。叔言判冥鬼十人,十人数内,两人是妇人。又乌龟狐亦判冥。
译文:
南巨川认识一个名叫张叔言的幽冥判官,根据他在冥界的见闻写了一部《续神异记》。张叔言去判了十起案子,八男二女。另外,乌龟、狐狸也可以担任判官。
知己为鬼
于襄阳頔在镇时,选人刘某入京,逢一举人,年二十许,言语明晤,同行数里,意甚相得。因藉草,刘有酒,倾数杯。日暮,举人指支迳曰:"某弊止从此数里,能左顾乎?"刘辞以程期,举人因赋诗:"流水涓涓芹努(一曰吐)牙,织鸟双飞客还家。荒村无人作寒食,殡宫空对棠梨花。"至明旦,刘归襄州。寻访举人,殡宫存焉。
译文:
事情发生在于頔镇守襄阳时期。襄阳有个姓刘的候补官,在进京路上邂逅了一个举人,二十出头,谈吐明快,同行数里,相得甚欢。刘携得有酒,二人席草而坐,对酌倾谈,直喝到暮霭沉沉。举人指着一条小路道:“此去数里便是寒舍,刘兄肯否赏光惠临?”刘以进京的时限紧迫婉拒,举人于是赋诗相赠:
流水涓涓芹吐牙,织鸟双飞客还家。
荒村无人作寒食,殡宫空对棠梨花。
次日,刘折回襄阳,再去找那举人时,只见到一所房子,停厝着举人的棺材。
重生灵童
顾况丧一子,年十七。其子魂游,恍惚如梦,不离其家。顾悲伤不已,因作诗,吟之且哭。诗云:"老人丧其子,日暮泣成血。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时别。"其子听之感恸,因自誓:"忽若作人,当再为顾家子。"经日,如被人执至一处,若县吏者,断令托生顾家,复都无所知。忽觉心醒,开目认其屋宇,兄弟亲满侧,唯语不得。当其生也,已后又不记。年至七岁,其兄戏批之,忽曰:"我是尔兄,何故批我。"一家惊异,方叙前生事,历历不误,弟妹小名悉遍呼之。抑知羊叔子事非怪也。即进士顾非熊。成式常访之,涕泣为成式言。释氏《处胎经》言人之住胎,与此稍差。
译文:
顾况七十岁那年,十七岁的长子不幸夭亡,一缕幽魂,流连故居,不忍离去,心头恍恍惚惚,宛若梦中。顾况悲伤不已,为亡子赋诗而哭道:“老人丧其子,日暮泣成血。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时别。”亡子灵魂闻之亦伤心痛哭,暗暗发誓:“若再世为人,还要作顾家的儿子!”几天后,迷迷离离间似乎被人带到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像县吏一样的人专门裁决转世,把他分配到了顾家,接着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忽然恢复,睁眼一看,熟悉的房间,熟悉的面孔,亲人们都聚在身边,他喜极而呼,张开口却变成了嘹亮的儿啼,他这才明白自己已经重生了。此念才起,记忆复又断绝,直到七岁那年,玩耍中被哥哥打了一顿,他一生气,心口大开,前生的记忆霎时潮水般倒灌回来,宛若醍醐灌顶,他大声呵斥道:“我是你兄长,你怎么敢打我!”因历数前生之事,分毫不误,举家大惊,方知转世投胎之说并非虚言。
此人就是进士顾非熊,在下有一回去访他,听他涕泪交流的亲口说起。释家《菩萨处胎经》有一种说法,说大灵大圣会在母胎中具备意识,不过好像跟他这个情况稍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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