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时节———八十回后宝钗与雨村关系之管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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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矣吾衰也,吾久不复梦红楼矣。金陵十二须,突然地一念想,便将我置入困境,提笔写红楼,真是四顾心茫然。然而,文字还是要做的,虽说是“躬逢胜饯”,然而也是“反求诸己”,不过,新意未敢发,愿将许久之前未发将发之思绪做一统筹,我也大胆一回。

   先说雨村。这是正题。

   雨村甫一亮相,雪芹便是有意做文章的,“腰圆膀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这样的描写,显然并非平直端方之辈,看其后来几经宦海沉浮,假作淡定,确实非草莽可比。这从后来升仙得道的甄士隐口中可判明一二,即说,“非久居人下者”“不日可得获接履于云霓之上”。

   很多人喜把凤姐与雨村相提并论,脂批也做如是道,第十六回甲戌双行夹批,“一段收拾过阿凤心机胆量,真与雨村是一对乱世之奸雄。后文不必细写其事,则知其乎生之作为。回首时,无怪乎其惨痛之态,使天下痴心人同来一警,或可期共入于恬然自得之乡矣。脂砚。”然确有可比附者,雨村进京赶考,正当意气风发,士隐劝慰择吉日动身。雨村竟连夜征途,所留下的话,“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这份通达爽利固然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熏陶,然而与十四回后凤姐“从来不信什么是阴鸷司地狱报应的,凭你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几成异曲同工。因此“好卖弄才干”的王熙凤在协理宁国府时“挥喝指示,任其所为,目若无人。”想必也是贾雨村的通病,所以难为“虽才干优长,未免有些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窃思银钱作耗究竟只是小事,恃才侮上得罪了周遭之人,居然惨被诬陷。按参折所言,“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实在是非常恐怖的措辞,“擅纂”一条不外乎言其恃才,而沽名结党可谓大犯忌讳。

   而贾雨村居然“喜笑自若”,幸亏雪芹前面点醒一笔,不至于让歧说纷出,即所谓“心中十分惭恨”,所惭所恨,恐怕后文皆有照应。单看葫芦庙小沙弥的充发遭遇即可知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诚为此人品行,这又可反照凤姐,不复赘词。

   然贾雨村这一奸雄,平生潦倒,一朝青云,后反诬贾家,牢狱之困,这虽然也大致有其脉络可循,然未免粗疏过甚,也实在扁平化了雨村人物。

   第十六回雪芹不烦巨细,继第一回为雨村详列简历后,再一次为其添补,写了一大串头衔,“方知贾雨村亦进京陛见,皆由王子腾累上保本,此来候补京缺,与贾琏是同宗弟兄,又与黛玉有师徒之谊,故同路作伴而来。”自此可知,贾雨村的三大身份,一为王府贵宾;二为贾府同宗;三为黛玉之师。王府贵宾一项还附加入了于薛家有恩一款,自此贾史王薛四大家已占有三家关系,贾雨村判断葫芦一案,一箭数雕,至此读者一窥无遗。

   然而,贾雨村最大的戏份却不在于斯,而是第二回与冷子兴漫谈荣国府一节。雨村侃侃而谈,纵论古今,乃至后世有读者直欲将其阔论敷衍成一篇《正邪二赋赋》。但不管这篇阔论如何天花乱坠,可以知道全为宝玉张目。竟有人因此称呼雨村是宝玉之知己,联系到秦钟逝前那番劝语,可知得一知己究竟多难。

   宝玉的知己算起来,不出茗烟和黛玉二人。然茗烟虽解主意,不通文墨。黛玉则是女儿闺中人难以狎昵而谈,巧的是前文所示,雨村恰为黛玉之师。于是,贾雨村的第四层身份昭然若揭,宝玉之未觉知己。

   冠上这四大头衔的贾雨村在贾府很吃得开,“东府大爷和他更好,老爷又喜欢他”,甚至大观园的匾额对联非雨村来不题。可惜,恰如所言,凤姐与雨村并举则可照鉴,兴儿浪言凤姐“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平儿则斥雨村为“饿不死的野杂种”。

   然而贾雨村官运甚为亨通,从应天府衙升至大司马,一路走高,如此时运,如此时节,不但应了甄士隐的话,而且埋入了“偶因一着错,便为人上人”的一大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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