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千古词帝,一个北宋歌妓的梦中情人,高下已经立判了。
这是从身份而言,同样作词,布衣比天子,自然天子光环加持。
从文学作品的内容方面而言,柳永大多为青楼歌妓填词,抒发的多是男女情爱风月的艳词、羁旅穷愁,在主题性方面,不受主流文学的待见。尤其是被同时期的苏轼、晏殊瞧不起。
柳永年轻时,考进士不中,发了牢骚写了首《鹤冲天》调侃,这首词流传甚广,连当时的宋仁宗也看到了。其中有一句为“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之句,惹恼了仁宗皇帝,就记下了柳永的名字。
后来,柳永考中了进士,进士都是要皇帝御笔批准的,仁宗看到柳永的名字,骂道:“此人好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词去。”说完就把柳永的名字划了,柳永因此落榜,自称“奉旨填词”。
柳永这首忤逆仁宗的《鹤冲天》全词如下: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古代文人的价值观是以天下为己任,辅助君王治理国家,进而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至少,这是明面上的。柳永这首《鹤冲天》,“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在价值观上,就与主流价值观是背道而驰的。即便在今天,一个文人如果说他一生的乐事就是醉倒在妓女的温柔乡里,那也是要受大众鞭挞的。
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鹤冲天》其实成就了柳永,但也是柳永一生的污点,柳永本人怕也是后悔不迭。
柳永虽然口中说仕途是浮名,但他并没有真的放弃仕途上的追求。
张舜民的《画墁录》记载了这么一个事:“柳三变既以词忤仁宗,吏部不敢改官,三变不能堪,诣政府。晏公曰:“贤俊作曲子么?”三变曰:“只如相公亦作曲子。”公曰:“殊虽作曲子,不曾道:‘针线慵拈伴伊坐。’柳遂退。”
晏公就是当时的宰相晏殊,柳永去求见他,希望能得到举荐,但是晏殊对柳永的态度跟仁宗皇帝保持高度一致,他问柳永:“你不是填词吗?”柳永回道:“相公你也填词啊。”晏殊答:“我虽然也填词,但不曾说:'针线慵拈伴伊坐'。”
晏殊同样用柳永词中的句子回绝了他,柳永全句为:“镇相随,莫抛躲。针线慵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这句词以女性口吻表达了对功名的不屑,所以自然被“太平宰相”晏殊抓住了小辫子,潜台词为“你都不屑功名,还来求我作甚?”
偏见与傲慢一直存在,无论古今,古代主流文学瞧不起柳永,现今依然如是。然而剥去柳永“风流”的那层表壳,其实柳永的内心和大多数人也无异。
无论当时或后世怎样褒贬柳永,他在词史上的重要地位仍不可动摇,李煜固然是千古词帝不可超越,但柳永对于词的发展、词的开括,以及本身的文学成就而言,也无可取代。
他留下过许多脍炙人口的词句,仍为后人传颂,如《雨霖铃·寒蝉凄切》、《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海潮·东南形胜》。一些羁旅词,就文学艺术性而言,也不低,如《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玉蝴蝶·望处雨收云断》。
因此,我们在评价一个人的文学成就时,要学会去掉偏见,也不要将其什么风流事迹混为一谈。
关于李煜,我们下次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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