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写词也能升官?床底周邦彦与李师师闲谈出千古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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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

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周邦彦《少年游》

道君(宋徽宗)幸李师师家,偶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床下。道君自携新橙一颗,云江南初进来。遂与师师谑语。邦彦悉闻之,隐括成《少年游》云。 张端义《贵耳集》

宋代张端义在《贵耳集》中说:大才子周邦彦与汴京名妓李师师是好朋友,两人有一次闲聊,聊得一时忘形,忘了时间,没想到道君皇帝突然来找李师师,周邦彦一时情急,躲到了李师师的床底下。周邦彦听到道君皇帝与李师师的戏言细语,凭着想象和超出常人的才气,写出了《少年游》这阙千古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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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这寥寥十三个字,就凸显出了李师师住处的环境不一般。并刀是并州产的刀,并州,为古九州之一。相传禹治洪水,划分域内为九州,并州为其一。自古以来,并州的冶铁技术非常先进,并州出产的刀具最有名也最锋利。

杜甫在《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中曾说:“焉得快剪刀,剪取吴淞半江水。"宋代黄孝迈在《湘春夜月》这首词中也写道:"这次第,算人间没个并刀,剪断心上愁痕。"连至阴至柔的水和无形的愁绪都可以剪断,足以说明并刀的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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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中所说吴盐名气也很大,古代制盐技术不过关,晒出的盐杂质很多,看起来呈青色,所以又叫青盐。杂质多了口味自然不好,放多了又苦又涩。而吴地出产的食盐颜色白而味较淡,古人食水果如杨梅、橙子之类,多喜佐以吴盐,渍去果酸。这种场景在唐宋诗词中经常可以见到,如唐李白《梁园吟》:"玉盘杨梅为君设,吴盐如花皎如雪。"又如宋代吴文英《凤池吟》:"画省中书,半红梅子荐盐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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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年游》这首词中,并州刀和吴盐彰显着使用者的品味和地位。这两样东西在宋人心目中的地位大概相当于今天很多人手上拿的苹果手机。如果宋人手上握有一柄并州刀,估计就像现在人们手上拿一部IPHONE11一样风骚时尚。

以用具来显示主人品味、地位的不一般,今天的人们可能只会拿苹果11,可是,有品味的古人就不同了,他们彰显财富和身份,靠的就是词中所写的李师师和道君皇帝这样的不显山不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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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彦在《少年游》中使用的以用具彰显使用者品味、地位非同一般的写作手法被后代很多人所模仿,如曹雪芹的《红楼梦》第五回:

(宝玉)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宝玉含笑连说:”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

名人字画是显示主人品味和地位的必备因素,就是现在,有钱人谁不挂几幅所谓的大师手笔,尤其是"难得糊涂"四个字最吃香。当然如果有古代名家真迹就更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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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伯虎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他的画极好,名气特别大,许多附庸风雅的人都想拥有,而唐伯虎的画作以仕女图为最佳,这幅《海棠春睡图》画的不是海棠花睡觉,而是一仕女(一说是杨贵妃)在春游慵困,在繁花似锦的海棠树下睡着了。这幅画是唐伯虎的佳作之一。一般人难得一见,更不用说拥有了,放到现在估计在十亿元以上。

宋学士秦太虚就是秦观,字少游,一字太虚,被尊为婉约词宗,他的手笔当然非同小可。

传说赵飞燕能作掌上舞,令力士手托金盘,自己以击,吹笙伴奏,飞身而上,在力士掌上跳起《归风送远曲》。赵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差不多是两千年的文物,价值几乎无法揣测。

寿昌公主的榻,同昌公主的联珠帐也都是非同凡响。

也因为这些东西不同寻常,刘心武才推测秦可卿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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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皇帝的赵佶当然是极有品味的,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吹打弹唱,无所不会,高雅的人喜欢玩情调,吃过去酸后的新出橙子,还是音乐比较应景,君不见情哥哥情妹妹都喜欢对歌吗?

在音乐声中一番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李师师马上就意乱情迷,欲语还休地对赵佶低声说:"天色已经很晚了,你看,外面都降霜了,地面这么滑,骑马不安全,不如就在这里睡了。"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天知地知、李师师、赵佶还有周邦彦知道了。

道君皇帝走后,躲到床底下的周邦彦随即写了这首词来调笑李师师。北宋的男女关系比较开放,李师师作为名妓,对周邦彦的才华素来是很敬佩的,对这首词李师师非但不着恼,反而爱不释手,留着反复吟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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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赵佶来了,听到了这首词以后,以为李师师和周邦彦说过他到李师师处过夜的事情,于是非常恼火,找个由头就把周邦彦贬得远远的。事实上,赵佶这样做等于是在掩耳盗铃,这件事早就人人皆知了。

过几天道君皇帝又去找李师师,看见师师满脸泪痕,一问之下,原来是给周邦彦送行去了。李师师当场就把周邦彦临别时写的一首《兰陵王》唱给皇帝听: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惜,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萤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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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师声情并茂,道君皇帝听得非常难过,一想周邦彦这家伙还是有才的,汴京城里可没有谁能有这份才情,要是他真的去外地做官,就再也听不到这么好的词了。于是道君皇帝就下令趁周邦彦还未走远,飞马将他召回,并且将周邦彦提拔使用,让他担任了主管音乐的大晟令。

写诗写文章升官的例子很多,因为文以载道,诗言志。而"词为诗余",古人作词多是为了消遣,认为词难以登大雅之堂。所以作词还能升官,周邦彦可以算是头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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