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荷雨声总欢怡,脉脉此情谁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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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念念于心的是周邦彦的《苏幕遮》词,词中有丽句“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许是爱地深了,在记忆里总有那么一只轻舟短棹,载着采莲的少男少女,在莲花过人头的荷塘里穿梭而过。船尾摇曳着浅浅的水痕,舟中有人唱着《西州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想着歌声绵远而悠长,真是要让人心荡神回。

  花木亦如人,开放在夏季的荷,它的生日被人定在了农历六月二十四日,这其中有什么玄妙,我曾试图在文字里找出一些根据,可惜已无从可考。不过这一日,白天有百姓祭拜义神关公,晚上有彝族的火把节举行,想来荷并不孤单。在明朝末年,每逢到了此日,有画船箫鼓,纷纷集合在苏州葑门外二里许的荷花荡,红男绿女齐给荷花上寿,酒食征逐,一时群情高涨,场面蔚为大观,且有《忆江南》词为证:“苏州好,廿四赏荷花。黄石彩桥停画,水晶冰窨劈西瓜。痛饮对流霞。”这词写得忒大气,当时热闹的情景浮现眼前,不禁引得人遐想翩翩。

  荷并非凡物,它与佛、道两教渊源极深。魏晋以来,荷渐渐渗入了佛教的意蕴中,相传婆罗门教的大梵天即是坐在莲花上出世的。佛教迎合了大众的爱莲心理,并借以弘扬佛法,因此佛教又有步步为莲的说法。在道教,荷花成了八仙之一何仙姑手中的法器,另外家喻户晓的故事,三太子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在师父太乙真人的相助下,成为莲花的化身。

  对于荷花,古来不乏爱者。三国曹植作有《芙蓉赋》,将荷花推为群芳之首;宋人周敦颐作有《爱连说》,称莲为花中君子。其中名句“出淤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成了历代文人士大夫的精神信条,这多少涤去了些许俗世红尘的浮躁与虚华,清张潮因此称“莲以濂溪为知己”。古人多和草木结交,陶渊明爱菊,林和靖喜梅,这要何种澄澈的心境,才能忘记人间烟火,在夜风寂寂之时,倚枝低语,与君共明月。

  扬州八怪之一,亦僧亦道的朱耷,一生画荷多幅,对荷极其喜爱,曾作诗说“竹外茅斋橡下亭,半池莲叶半池菱”,这是画家对自己居所的写意。古人筑室亭台,岸边几从修竹,池中几处藕花,晚风斜阳,往来其中,真是情趣盎然。

  古人种莲的习惯由来已久。春秋年间,吴王夫差宠爱越女西施,为其兴建花池,种植红莲;秦汉时长安有宜春苑荷花;东汉灵帝在洛阳宫苑中种荷花,品种来自遥远的南国,连皇族对此都是如此的看重,可以想象荷在民间所受欢迎的程度如何了。

  东晋谢灵运曾凿池种莲,兴称“白莲社”,而盆栽荷花,最迟也在晋朝出现了。书圣王羲之曾经在《柬书堂帖》里提到过他家盆栽荷花盛开的情形。隋唐长安东南有芙蓉园,南宋临安的曲院风荷更是盛名流传,至今西湖仍是赏荷胜地,每至夏日,游人争相来看“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情画意。

  荷有灵性,且为圣洁的化身。在曹雪芹笔下的《红楼梦》中,晴雯是一个心性高洁的女子。据说晴雯死后变成芙蓉仙子,贾宝玉在给晴雯的悼亡词《芙蓉女儿诔》中写道:“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虽然后来的人都认为这不过是宝玉借咏晴雯之名而赞黛玉之洁,但无论如何荷花与女儿般的冰清玉洁纠联在了一起。

  读着古人那些写荷的文字,书卷也渐渐泛出了怡人的莲香。总想化作一朵莲花,在溶溶的月色下陪伴静静的流水,夜半时分,心情悠闲而从容。彼时正是莲开的季节,身在江南,该是起身去探那芬芳的幽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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