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古典主义诗歌十大纲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感觉到在中国诗歌界，提倡古典主义诗歌原则的重要性。在中国诗歌界，许多人已经以自己独特和优秀的作品，对中国诗歌的发展做出了不同凡响的贡献和推进，也有不少人坚守自己独特的诗歌写作原则，写下了一些拓展诗歌新领域的重要作品。
但中国诗歌囿于其狂躁和过快的推进，至今没有形成一些传统，指的是新的传统。没有传统的诗歌很难逐步向更高处推进，写作者也难以形成较扎实和深厚的诗学累积。因此，中国诗歌的许多思想和实践成果急待整理。本着严肃认真的态度和原则，更是总结许多优秀诗人的实践和诗理，我明确提出一个新的诗歌理念，即新古典主义。
新古典主义诗歌推崇古典文化精神，遵循古典艺术原则，坚持和继承古典艺术中优秀的经验和智慧，并对现代生活和现代文化持永久的开放性，古典与革新并无二义。新古典主义诗歌和诗人赞同和实践以下一些基本准则和观点：
一，以继承中国文化优秀传统，继往开来，增加文化新内容和新形式为己任。
二，赞赏并在诗歌写作中实践古典诗歌的基本原则，那就是平衡，和谐，美及意义。
三，新古典主义坚持“文以载道”，高度评价和重视诗歌情感思想内容的价值和意义，肯定情感思想为诗歌灵魂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四，新古典主义反对艺术是个人行为，艺术为自己，但更多的是为别人而创作，因此，古典主义诗歌不回避和轻视自己的社会意义。而社会性则要求艺术家和艺术品具有“责任”意识。
五，古典主义遵循言为心声原则，反对单纯的文字游戏，反对一切改头换面的形式主义。
六，新古典主义对于优秀诗歌的要求中，包括诗意和诗歌结构的完整性和稳固性，即诗歌和诗歌作者思想感情的“清明”或“澄明”之境。
七，新古典主义推崇平衡和适当原则，反对艺术放纵行为和艺术极端行为，追求一种秀外慧中的融合之美。
八，新古典主义鼓励和接受任何诗歌形式和内容上的创新，但创新必须是具有真正创造性意义的创新，反对为创新而创新。
九，新古典主义采用精细的现代口语写作，遵循的是诗歌内在的思维的规律和格律，自由舒张与集中严谨构成它们形式上的张力。
十，新古典主义主张诗歌语言的准确性：明朗，光明，清晰，准确，精细，恰如其分，自然天成，简洁，等等词语与它相接近。
新古典主义承认其他诗学的价值和独立性意义。但新古典主义者信仰自己的美学原则，并理所当然地认为：新古典主义诗歌道路是如此广阔和光明，所有认真实践它的诗人必将取得卓尔不群的诗歌成绩。
郑文斌，2003，10，3，上海家中。
对中国当代诗歌及诗歌评论的十点评论
一
大部分诗歌和诗歌评论文章太平庸，均言之无物，因此，中国诗人和评论家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抛开幻想，放弃自我安慰和自欺欺人，重新脚踏实地，实事求是，面对现实。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破除色相、迷梦和我执。我认为这是中国诗坛的头等大事。
二
中国诗歌必须快速和尽力减少游戏成分，这指的不是技艺和精炼文字，而是指误把文字游戏、文字组织、文字上的一切才能认作是文学或诗歌艺术才能，这些东西全是伪饬，伪饬去掉得越多,而一件作品仍然有内容和光彩，这样的作品越有价值。
三
发泄和叫苦、调侃、煽情、反讽、罗列、乡土、城景，不是诗。这点，可以击倒大多数现有诗人。
四
每个诗人都应该问自己“我为什么写诗”，“别人为什么看诗”，“我自己应该写怎样的诗”，最后问“我应该怎样写诗”，“到底什么是诗或构成诗歌的因素”，这样我们又排除了一大批所谓的评论家和诗人。
五
写诗的人应该对读诗的人负有什么样的责任？ 垃圾和咆哮， 不是诗。诗人和读诗人不是饭桶：光分行、押韵或造句不是诗，或不是诗的本质。那么，诗的本质是什么呢？
六
当自己都不明白的时候，不要乱发评论。评论家最好自己就是优秀的诗人。这一点与别的文体的评论家不同。就是优秀的诗人，也不要太过于武断或狭隘地评论，要知道，中国当代还没有大师或大诗人，如果人人明白这一点，就算是中国诗人们立了一大功。
七
坚决反对假、大、空，坚决反对宏大主题，蚂蚁摇大树，坚决反对浪漫主义浮夸风，坚决反对小集团和文坛争霸风。
八
停止或防止做秀。
九
深入、客观、现实、精炼、智睿、踏实，谁要认识到这一点，谁就先写出或写出了好诗。
十
做一个诗人或业余诗人，守已安分，十年或三十年之后，必意外事业有成。
如有不对之处，文责自负。
郑文斌2002，3，29于上海。
◎ 论超现实主义`自动写作和纯形式主义的终结
论超现实主义`自动写作和纯形式主义的终结
80年代来,我们曾企灵于超现实主义和自动写作,或企灵于一时灵感大发或者诗歌之神找到你和我,朦胧诗以来近20年,这是中国诗歌突破旧格局和写作新的诗歌的有效主要方式.
在超现实主义和形式主义风靡中国新诗坛时,传统和经典或者说古典的写作方式和写作经验之宝贵遗产长期以来几乎无人重视.直到最近几年,在汉语诗歌圈里才悄悄地出现了一种新气象:现代手法和所谓的后现代手法遭到了一些优秀诗人的反思和深入审视,超现实主义`自动写作`象征主义`纯形式主义等等在诗歌艺术上的局限和缺点日益突出,而古典`平衡`智性的写作开始被实践和受到个别诗人的重视;新并不一定就是好,或等于好,旧也并非就是差`坏,或不可用;逐渐地,在这个极有价值的意义上,有人重新发现了经典,也就是说发现了古代`中古和近代中外诗歌,对于中国诗人来说,尤其是重新发现了中国古代诗歌`古希腊诗歌和古印度诗歌,至于我本人,近年来尤其重新发现了和肯定了现代印度真正的大诗人泰戈尔,对于东方诗人来说,他的成功不可模仿,但值得深入思考和重视,尽管有一小段时间我几乎对于他的伟大不予承认.
在中国,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优秀诗人对于杜甫的再发现和确认,已经不止一个优秀的中国现代诗人向这位中国最伟大的诗人致以献词.但丁的重新发现和再确认,也是这一良好趋向的重要的特征.在这里,我想提到的是中国值得越来越多人注意的三个重要诗人,他们是黄灿然,张曙光和肖开愚,
他们对于杜甫和但丁的再发现,对于中国诗坛具有象征性的意义,一个新的诗歌时代开始了,我们进入了反自动写作和超现实主义:我们是理智写作和现实主义的实践者和开路人,我们不再写作纯想象或主要以想象或大理念`概念来支持`支撑的诗和太多实验性的诗,恰恰相反,我们写作深谋深思熟`甚或深谋远虑的实实在在的`以坚实的日常经验为主要基础的新现实主义的诗----一句话,我们写诗前后明确知道我们在干什么.这是一种新的具有真正意义和长久价值的诗,某种意义上,用我自己的话来讲,这些诗歌具有了历史感,最终将成为历史的一小部分,它向中国诗歌展开了它丰富广阔的前景:现代诗歌普遍严重缺失的时间和社会价值和意义不再缺失,它不但丝毫没有减少美学价值,反而恰恰相反,它深化`巩固`开拓和丰富了美学价值,它把美建立在善与真这两个坚实而辽阔的人类基础.
超现实主义`自动写作和纯形式主义的审美缺陷被新诗歌补足了,它们写作出来的诗歌的优点仍然存在,但其局限性相形之下,已水落石出:经典和古典的写作方法`方式`尤其是原则和标准,原则标准中又尤其是整首诗的意义`总体的平衡和结构的稳固和完整,已成为新诗歌写作者所激赏和融会贯通.这样的诗歌写作将把中国现代汉语诗歌引向本土`经典和更加有效地走向成熟,在这样的诗歌写作者当中,将出现真正杰出甚至伟大的诗人.今后超现实主义`自动写作`纯形式主义将仍然存在,但只在其可见和有限的范围内发生作用.现特写此短文,相信可以解答了许多写诗人心中的疑问.
郑文斌 2002,9,7于上海.
◎ 论现代汉语诗歌的中心与边界
论现代汉语诗歌的中心与边界
一,现在来谈诗歌的中心具有其急迫和重要`关键的必要性.这是因为现代诗歌几乎让人迷失了:什么才是诗歌,什么样的作品才能被称为诗歌作品,什么样的写作者的写作才能被称为对诗歌这种独特的文本的写作,什么样的人才能在严肃的意义上被称为诗人,什么样的东西`什么样的基本元素构成了诗歌,尤其是现当代汉语诗歌----已经成为诗人和诗歌读者群体的一个大疑问.这是辨别中国现当代诗歌和诗歌写作与诗歌评论优劣真伪的照妖镜,同时,中国现当代汉语诗歌对于自身发展和成熟的要求,已经无可辨驳地加剧了回答这一问题的迫切性.在这一问题上我们有责任和理由发出一些声音.正确的态度和方法是我们要撕去罩在我们脸上的神圣的面纱,我们要一起来检讨我们作为写诗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和写作什么样的东西这一致命`核心`要害的问题,为了以后中国诗歌的发展,我们必须具有这样的勇气.
尽管我们不能准确地论述和知道什么是诗歌,对于诗歌本质的理解也具有多样性,但有史以来,有见识的人们对于什么是诗歌,什么才是优秀的`一流的`伟大的诗歌,至少部分意见具有惊人的一致性.那就是说凡是对于诗歌心中有比较健全的观念的人,包括作者与读者与评论者,均在心中默认诗歌具有的一些基本的东西,只有一个文本具备了这些基本的东西,具备了这些基本的构成部分,这个文本才能被称为是一首诗这样的东西.我们的任务是通过实事求是`实实在在的努力,去把这些东西找出来.我想,这就是我说的诗歌的中心.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再去谈论什么才是现代或当代汉语诗歌,什么样的文本才能叫做是现代或当代汉语诗歌文本.诗歌的各个内核,就会日渐清晰,我们现当代汉语诗歌的写作才能具备必要的理智和创作的自觉性与可靠性:这意味着每一个写诗的人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每一个严肃的诗歌写作者都知道或应该知道自己最终应该写出一种什么的`完全可以被称做诗的`真正优秀和值得流传和精细阅读`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容纳了人类基本和多种多样的可贵经验和精神的文本.在这些文本中,青春期和初学时期的盲目冲动和个人喜好消失了,代之而出现的是蕴含丰富厚实的经验`成熟的思想感情和阅览整个人生和历史的具有时间感和历史性的人类大智慧的文本;文本的形态出现了新的成熟的特征:真与善驾驭了美,美等于或消融于善与真,而达至了大美.
那么,用我个人至今为止的观点来看,诗歌就是一种是,而且仅仅是用文字来书写`构造`建筑起来的`本质上必须有韵律的`其表现形式的形式感必须特别强的`在大多数情况下令阅读者心灵愉快的`凝结了的`有益于人类本身文化积累和传递的人类经验`思想和智慧.我想,这也许就是我本人所一直努力追求的诗歌的内在本质或者叫诗歌的中心.所有诗歌写作的其它要素,都必须围绕和根植于这个中心.诗歌和其它文学作品一样,它不言而喻和不容置疑地具有极强的社会性,即所有诗歌或文学作品,每一首诗,它都是为别人而写的,是对于社会是好的和有用的,这就是说,我不能同意大多数自欺欺人者的想法或观点,认为诗歌是为自己而写的.任何写作,本质上是一种社会功能和社会性的心灵与智力活动.
二,诗歌的边界.当我们探讨了什么构成了诗歌的核心之后,我们很自然和必不可少地,就过渡到诗歌的边界之界定:即我们既要知道什么是诗歌,我们也要知道什么是非诗歌,或什么不是诗歌.很显然,缺乏上述这些特征的文本,我们均不能叫它做诗歌.这里面有很多问题值得进一步细分和深究,即我们可以通过研究知道,什么或者哪些才是非诗的东西,尽管它不是不好或不美的东西,或甚至是很好`很美的东西.此问题拟以后再议.
我之所以要提出诗歌的边界这一概念,是为了要提醒所有的现当代汉语诗歌写作者密切注意和时时警醒:我们在写作诗歌尤其是现当代汉语诗歌的时候,我们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在自己的诗歌写作中,我们应该自学地把一些非诗的因素,从我们的写作中排除出去.这就保证了我们的写作成其为诗歌写作,我们的人成其为一个诗人,我们的文字作品可以牢固地成其为诗歌作品.
我始终认为,凡是没有向读者传达人类普遍经验和美好思想`情感`情操的分行韵文,均不构成诗歌作品.因此,我愿意认同某些有识之士,极其坚决地反对某些"诗歌"中存在的过多游戏性和男性或女性使用语言暴力.在创作时,对于语言的破坏有时必要的,但更重要的是建设性.对于现代汉语来说,我们更应该注意我们语言工作的这一特性:创造性发展或建设性.以上诗歌的中心和诗歌的边界中列出的一些基本条件,可以引导严肃的诗歌写作,写出产生更多优秀和优异的诗歌作品.
郑文斌 2002年9月4日,与诗人们共勉.
◎ 新诗的基本特征:答苏水先生 (阅读109次)
苏水先生,你好.
非常不好意思你盛情邀请我回答这么大和难以回答的基本问题.对于这个问题,人人有自己的看法.我勉为其难,谈谈我个人的看法,供你参考.
我个人认为新诗的基本特征主要有三个方面.一个方面是新诗关注人类新的心灵和现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时代性或当下性.另一个方面是诗歌的口语化.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摆脱了表演型的语言,从而使诗歌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表现空间,但口语化并不是文学语言的反面,而恰恰是文学化的精雕细刻后的口语,是一种当代人用的活生生的语言.第三是诗歌的节奏由外在的语言节奏向内在的思想思维的自然节奏转换.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自由化,自由诗.但自由并不意味着可以为所欲为,规则永远是有的.节奏不再是最中心因素,诗歌建构的内在意义才是现代诗歌的核心元素和力量之源.
很有意思的是,每个人在不同的阶段,不同的人在不同的背景与观念影响下,对新诗的审美存在巨大差异或变化,我本人就已经至少经历了四个大的阶段与变化,我现在认为,诗歌没有新旧之分,只有好坏之分,诗歌的编年史划分方法是对所有优秀诗歌的强行隔离与分档,对真正的文学发展意义不大.凡是这种粗糙的划分,在现在我看来,均只适用于文学人的初级阶段.
看法不一定对.希望能带给你一点启发.ANDY 郑文斌字.2003年4月3日晚,上海.
◎ 论写诗的七个境界或步骤
写诗本是一件难受和吃力不讨好的事.而至今有人把写诗当作是可以随意玩玩就能玩好的东西,实在是不了解什么叫做写诗,绝对或纯粹是对诗歌本质或诗歌观念的理解有误.具体什么是诗歌,几乎没有人能说清楚,但优秀的诗人和评论家`读者心里都有数,因此也使写诗和读诗成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也正为如此,本人不谈什么是诗,但觉得有必要谈谈写诗的七种境界,或者也可以说是写诗的七个步骤.
一,有话要说,或有东西要说.
香港诗人黄灿然在评论杜家祁诗人时说过这句话,说出了诗人要成为诗人第一件应该做的事:那就是真的有话要说,有东西要倾诉.也就是说要有内容.就这么简单通俗.内容是形式的根源和基础,没有内容硬要写成一首诗,有时也有一定的形式上的价值,但构不成一首真正成功的一流的诗.初学诗者开始往往是因为有东西要说,说了没几天,说上瘾了,就改了,改成了以说为快,迷恋于说话的这种形式,而忘记了当初要说话和写点东西的初衷.这也是一件十分有反思意义的事.这样的事多多少少都曾在每一个写诗的人身上发生.
一旦一个人忘了自己要说话要写诗,首先必须有话要说`有东西要写这个常识,他的作品就失去了诗歌作品作为人生经验和生活感受的凝炼和提升的基础,因而在根本上失去了其作品的现实支撑点和作品基本价值.我们可以发现,许多中老诗人有时也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这是因为诗歌写作要天天继续,但是要天天有东西可写,天天有话可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总是有东西说,那就必须自身心灵和思想十分活跃`开放和丰富,并且对外界的信息具有整合的必要才智,没有这些东西,自然就会发展成为写诗而写诗,工具本身成为目的的替身,跟走路一样,路不走了,倒是绣花鞋成了专业户,这在诗坛也不是没有的事.
大的`好的`优秀的诗人都时刻牢记这一点,练习剑法时从不忘记剑练好以后干什么用.歌德`莎士比亚等等人一生作品之巨大,让我们想象一下都吃惊.如果没有东西要说,他们在文学史上就会成了另一种人,终将默默无闻,成为不成器的家伙,最多成为二流诗人或文体大师(还是二流).
二,把话说漂亮和说清楚.
有了东西要说,当然要注意说话的方式和效果.因此,聪明的诗人接下来就会达到第二境界,或做第二件事,那就是想办法学习别人,天天练习怎么把话说得更漂亮些,更动听些,更好一些.同时,这还不够.有时话说得很漂亮,但语言表达不清,让人不明白说话的人到底想说的什么意思.这时诗人们就会认识到,在把话说好的基础上,更应该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把话说清楚?就是要准确地写诗.关键在准确这两个字.我个人认为对于大多数诗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很高的要求.准确就是要恰如其分,恰到好处.即所谓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又嫌少,中国古人有生动论述.有东西要说,但不知道怎么说更好,或者说说得一点没有吸引力,打动不了听众,内容再好也没有用.正所谓质而不文,则行而不远也.
把话说漂亮和说清楚当然首先是一件形式主义的事,但说话和写诗是一个人思维和思想`感情`感受的语言文字化,因此它实质也还是一件内容即心灵和思想的事.要说`要写的东西清楚,有意义,有价值,有助于形成漂亮和清楚的语言文字.这一点是许多写诗人不太能注意到的,但优秀的诗人对此了如指掌,完全知道诗歌在写出之前,其实早已经在他的思想和头脑`灵魂里写成和生根.
这第二件事考验诗人的才华和才智.凡是没有才华或充分才智的诗人,就做不好这第二件写诗人应该做的形式主义的大事.但也有人以其为乐或以其为最高成就,以为自己能玩好这个形式,就已经成了巨匠大师,完全没有理解和看到诗歌和诗人的更高层次.凡是停止在这个层次上的诗人全部只能是二流诗人.
三,把话说得特别或说得有独创性.
这个不用多讲,这个当然也很重要.这也是第一步和第二步的延伸.这个境界其实是第一个境界即有东西说,变成了不仅仅有东西说,而且是有特别的东西说,然后又在第二境界即把话说漂亮的地方,变成了把话说得跟别人不同.这个境界或阶段造就出诗坛上一时引人注目的诗人.诗人们的个性只有在这个步骤或境界上才得以逐渐形成,并具备了自己的一两个明显特征.一个能写诗的人开始成长成为一个特别的可区分识别的个性化的诗人.
这个步骤不太为人忽视,但做得好的人肯定要下一些大功夫.这是因为要在众多的诗人群体中形成一定的个性或独创性,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要求他对以往和现在的大部分重要诗人都要有一个较全面和深入的研究,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成为了真正的合格的批评家,能够洞察其他诗人的缺点和长处.在仔细考察了别人之后,他又更加深入地考察了自己,明白自己的能力`才华和兴致`长处所在,然后写诗由被动地按内容或冲动来写作,变成了自觉地按照自己一定的诗歌观念来写作,写作变成了一件事业或者工作,而不是一件轻松或兴趣之物.诗歌开始成为一个人灵魂所必需`不可或缺之物.严格地讲,只有到了这个境界的诗人,才能称为真正的诗人.因为诗人开始具有了身份识别的自我意识.
我如此,所以我写诗;我写诗,所以我如此;诗歌成了人格的一部分,尤其明显的是,诗歌和生活成了一件事,融合在一起,而不是象以前一样是两件事.凡是能走到这一步的诗人,都会放松名利之想,并从内心真正尊敬那些真正的不管成就大小的诗人们.这是说,他们开始具有某种职业认同感`职业自豪感和职业特征.
四,把话说得象预言或神谕.
里尔克和布莱克是这类诗人的典型代表.画家里面是梵高等等.这一境界的诗人往往能取得戏剧性的成功或惊人的宗教性的效果.这是因为这类诗人又向前迈出了重要的第四步.即在将话说得有独创性的基础上,力图使自己的说话简洁`感性`深入而神圣.这意味着诗人已经意识到对于人类来说普遍经验和意识的重要性,追寻和表达人类思想和心灵中普遍的经验和潜伏于人类内心的普遍活动成为这一境界诗人的共同追求.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想成为人类的代言人,但对于人类和世界的理解止于感性方面较多,而理性认识也不少但仍不够深入和丰富,因此这一类诗人显得十分人性化,具有神秘感和一定哲学基础,但没有体系化和达到理智清明的高度.
我们认为,在这一阶段,诗人开始真正思想和更深入地感受,重点是思想和感受.即诗人们开始负担起思想家和哲学家的部分重任,但他们的能力和修养还不够,不能很好地融会贯通.突出的特点还是思想者的意愿`姿态和局部特征.
凡走到这一步的诗人必定成为优秀诗人,次一流诗人.但离伟大只差一两步.这是因为他们的思想集中在某些局部问题,他们的才能不能把事物的真正真理全部看透.能走到这一步的诗人已经不多,在一个时代也许只有一两个,能有十几个如中国唐朝,那必定是诗歌高峰.在中国当代,我只看到一两个到这一境界的诗人.其余的还得再看一些时候.
五,把话说得震憾人心,即语不惊人死不休.
杜甫老先生的勤奋和努力与大气,总让人叹为观止.套用现在流行的一句来说,就是你他妈的不服不行.我曾跟陈东东讨论,东东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他说杜甫这家伙没有写坏或写差的诗.这句话对杜甫的评价十分中肯.杜甫不仅在诗歌内容上无法广阔和深入,而且在诗歌形式也是诗坛独步,确实花了大功夫.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那就是讲一个诗人要让语言变成鬼斧神工,他说自己读书破万券,下笔如有神,绝对是经验之感悟.
我们说一个诗人能够突破种种局限,成为一个有个性并且有世界主义情怀或宗教感的优秀诗人,已经不容易,但如果要成为大诗人还远远不够.在我看来华兹华斯`布莱克`里尔克`瓦雷里等等都不能称其为大诗人,而只能称为次一流的极其优秀的诗人.这就是因为他们都具有某些方面的长处,但大得不够,伟大可不是一两个方面就能完成的事.其中语言的造诣要高,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就是其中一件过渡性的需要做好的事.
我上面已经讲过了,形式某种意义上也是内容,而且要依托内容来发挥与锻造,到了这一境界,仍是如此.内容的重要性和前提性在任何时候对于一个写诗的人来说,都是一件不容置疑的事.
六,说的内容或说的东西惊心动魄.
上面第五步讲的是语言的高超成就.那么再上一层就要结合和转换成思想内容上的成就. 我在这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我认为全世界二十世纪最优秀的伟大诗人叶芝先生.他的许多诗包括许多爱情诗和描写爱尔兰民族解放运动的诗歌都蕴含一种巨大内在力量,读来让人心颤,惊心动魄.到了这一步的人已经成为了语言大师,并且在对世界和人生`生活的观察上达到了智慧与智虞的程度,即在大多数方面,已经通达地深刻理解了人生.
莎士比亚和叶芝每次都让我由衷地佩服,让我感觉自己在他们面前只是一个小学生.这一类诗人形成和建立了自己的哲学基础,对人生和世界的理解和切入形成了自己客观而深刻的角度.诗歌在他们手里变得是如此自如,让人感觉他们的作品简直有如神助.而实际上是因为他们内心是如此崇高博大和丰富,其艺术才华是如此卓越,其意志信念是如此气势磅礴,以至于他不自觉地站在了时代巨人的高度.这样的诗人让我崇敬和激动.
七, 无所不能,全面的天才,伟大诗人.
这样的诗人让我想到荷马`但丁,杜甫和歌德.这样的诗人不用多说,他们就是整个世界,是人生的幸福和指路明灯.他们本身就是诗歌和我们所能感受的全部.我也写累了,就写这么多.
郑文斌 2003年2月24日于上海家中.
◎ 现代诗歌的审美:答忘忧姑娘 (阅读98次)
忘忧,你好.虽然不敢以先进自居,我也不能说已经比你理解透彻,但因为你的问题事关重大,也是现代诗歌的基本问题,即现代诗歌的美的问题,恰好我个人的确有些自己的想法,勉为其难说说我自己一得之见,供你分享.
从我现在的观点看,现代诗歌的美与古典诗歌的美并没有什么大的本质性的区别.诗歌的基本核心和要素以及审美构成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就排除了流行的以为诗歌和艺术的本质的美具有时代性的错误看法.
从本质上讲,诗歌和别的艺术其实只有两种美,一种是形式美,一种内容美,形式美是小美,思想内容美是大美.节奏`语言`语气`语调`风格`结构美等等均属于形式美,形式美是必不可少的,所谓美文就是指的这样一种诗词文章,即它的形式太美了.许多人在初学诗歌时会被这种美所吸引和震撼,以为这就是艺术的本质力量所在.要到了他学艺深沉,才明白这种美其实只是初级阶段,是小美,一切形式及形式的创新均只是艺术的工具和手段,但一切形式主义者却错误地把它当作是艺术的本质,从而造成艺术家与艺术品舍本逐末,缺乏艺术的灵魂和深刻的思想.
庄子说天地间有大美,这种美指的不是世界的形式层面,而是指的世界的运动规律和奇妙构成,是指借助于形式所表现和传达出来的内在的丰富`平衡和无穷变化.美的是哲理和人心灵的感悟和体察经验.因此,我们说艺术品只有其内在的思想`境界的美,才是大美,才是艺术最为核心的本质力量.
但大美离不开小美,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内容必须借助和依靠于美好和适当的形式才能加以最佳阐释和表达.所谓中国八九十年代流行的"诗到语言为止",就象说人到衣服为止一样荒唐,.服装时装当然对于人来说必不可少,但决定人的价值的却是人本身,而不是它.但仍然有人热衷于玩这个理论,是因为许多诗人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提升和创造思想,形成智慧的艺术力量.自己只能玩玩技巧,为了抬高自己,不自觉或有预谋地把技巧`形式硬推成至高无上.
形式美与思想美,小美与大美,都是需要的,没有小美的累积和修炼过程,大美很难被领悟和抵达.但只谈大美,看不起小美,就象人只谈心灵和智慧,却不谈人的物质形体一样没有真实意义,因为心灵与身体只是一个完整的人的两个面,它们是一个整体,凡是只有小美没有大美的诗人都是小诗人,凡是有思想和智慧但却缺乏有效的形式展现的诗人,要获得大美也是空谈.
诗歌和艺术的美是多层次和多样式的,我们需要一流的美,但二流的美及三四流的美也自有其价值,各个层次和不同样式的美,只要是美,都会有一定的人群欣赏.作为诗人或艺术家,我们所应该做和所能够做的,就是不断努力,在自己有生之年,通过自己有意识地努力,达到自己能力和境界的极限,严肃勤勉地为人类创造出更多有更高价值的艺术品包括优秀诗篇.
这个问题十分复杂,自然不是我这三言两语所能彻底回答,但我相信我已经澄清了基本方向和概念.诗歌和艺术需要(的确需要)一些天才和悟性,个别的诗人通过修炼,能取得什么样的境界和心智发展,中间个体差异很大.在一流层次的人说一流层次的话,在二流层次的人说二流的话,包括诗人`读者和评论家均是这样.客观地认识到这一问题,会促使我们竭尽全力逼迫自己不断向更高层次修炼`发展.
我本人学诗也不长,至今只有十五年,年纪也只是刚刚过而立之年,对诗歌和人生的理解还有待于深化,区区谬论,相信你自会明察.
郑文斌,2003,4,12,上海家中.
◎ 形式是诗歌的本质吗
最近与几个朋友的几次讨论,使我再一次关注诗人和诗歌的根本属性和核心价值问题．作为社会特殊的一个群体诗人之一,随着年龄和人生经验的增加,我也越来越意识到:凡是没有深入到人的灵魂深处,解决了一些根本问题的诗人或作家或其他艺术家,都不可能有机会成为伟大的诗人或艺术家.艺术是表现,而人生智慧和灵魂境界的高低才是根本.
我们屡次惊讶于真正伟大的艺术家们与诗人们有如此高超而健全的心智,当我想到莎士比亚,歌德,达芬奇,甚至孔子时,我由衷的敬意就立刻油然而生:这是这样的一些人,他们似乎获得了神示,似乎不用努力和思考,就洞察了事物和人类灵魂的深处;他们的心智是如此宽广深厚,却又是如此客观平和与平衡,几乎就是神话中才会出现的天使.是的,天使这个词代表了我对伟大人物的心理感受.
因此,我感觉到,离开了心灵和智慧,就无法谈论诗歌的本质.可不可以这样来理解,所谓诗歌的本质,与其说是一种形式主义上的东西,倒不如说是一种丰富灿烂的心灵的内在素质.诗歌存在着于人的心灵,向外散发而形成诗歌,绘画等等多种形式.
基于以上观点,我个人认为诗歌的本质必然要求诗人具备以下一些基本的心灵素质:
对人类发自内心的热爱和关注;
对大自然的好奇,探索,热爱之情;
对人与人之间关系和情感的微妙感觉;
思索人类个体的生存意义和价值;
尊重一切有生命力的物体和客观事物与事实;
难得的平衡能力,即既有自己坚定的立场,但又从不以自我为中心来观察判断.
我个人认为,一个伟大诗人或艺术家的心灵素质,几乎也就是一个务实的哲学家和思想家的精神素质,这就是为什么尼采,弗洛伊德,或其他哲学家如此象个诗人的内在原因.
卓越全面的心灵的素质是诗歌本质的第一因素.除此之外,即是文字技艺和形式.我想形式是多种多样的,一句话或一个微笑或一个景色甚至一个闪耀的念头,都可以构成一首诗歌.我本人就经常为自己那些未曾写出的诗歌而深深感动.我这样说的时候,并不表示我不重视形式主义,但我反对以形式主义取代空洞贫乏的内容,即心灵的空虚.
心灵的空虚是这个时代许多诗人的毛病,我很幸运的是,在可笑而虚弱的形式主义面前,我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内容主义和价值主义者,在我看来,价值和意义高于一切,没有心灵的活跃丰富欢乐和智慧,诗歌就是一堆无用甚至有害的文字玩物.我想,这就是诗歌的本质.
2004,5,17,郑文斌于上海家中.
◎ 郑文斌谈论诗歌的几种有趣分类
郑文斌谈论诗歌的几种有趣分类
谈论不同的诗歌或诗歌的分类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在91-93年时,我关于诗歌的许多想法已经形成,10年过去了,这些诗歌知识不但没有改变,反而变得越来越有价值和意义.现奉献如下,供诗人一粲.
一,表层的诗和深层的诗
表层的诗书写和关注现象和现象本身,满足和沉溺于对现象的排列和堆积,该诗歌关注感情感受或感觉,认为抓住新的感觉或新的意象与材料,可以使诗歌创新.这种的诗在任何时代占据大部分比例,并且博得一些人和批评家的肯定.深层的诗则关注人的深层的内心感受,思想和未知的领域,
努力发掘人内心尚未得到很好展现的东西,或对人类所有的感觉和经验进行高度的融会贯通,并按照自己一定的立足点加以批判和整理.该诗歌的特点是对感觉感受并不直接表达展现,而是经过了理智和大脑进行了不同风格和深度的处理,即对现象和经验进行了反思,然后再把核心的典型的独特经验有选择地写进诗里,从而增加了诗的份量和内在含义.两种诗都有优秀的诗和诗人,但第二种构成诗歌真正的主力.第一种诗歌和诗人也可以成就伟大,综合第一二种并以第一种形式或风格书写出来是其成功途径,泰戈尔为其代表诗人.历史上伟大诗人多为第二种.第一种诗歌是纯自然的,是被动型的,第二种诗歌是自然的,是主动清醒加工型的,人工和自然融为一体,但写得不好有人工痕迹.
二,快速的诗和缓慢的诗
快速度的诗节奏快,缓慢的诗节奏舒缓,快速的诗犹如飞行,缓慢的诗犹如漫步.快速的诗更多地对应于想象和激情,缓慢的诗更多地对应于经验和深思熟虑.快速的诗犹如疾风和纯音乐,缓慢的诗犹如工匠有板有眼打铁.
快诗消解了时间性,而慢诗则恰恰相反地有意加强诗歌的时间感,因而具有了时间感和历史性,思考和思想是其诗歌内容及形式的核心因素.关于缓慢的诗,诗人梁晓明有一文论述十分清楚,不再赘述.两种诗同样也都有优秀诗歌和诗人.但大诗人多出于后者,这是因为容量大和内容广阔及思想深入`诗作长`硬`有力所决定,典型代表是荷马和但丁,杜甫,叶芝亦如此.
三,不安的动荡的诗与平稳的平和的诗
不安的诗书写外界和内心的危机,平稳的诗则超越目前的危机,面对危机而似乎危机并不存在,平稳的诗避开直接书写危机,转而书写和表达对于危机的解决办法和勇气,信念`气概`和智慧是其诗歌成立和传达的内容核心,失落同时也突现了,但并不给人造成打击和失意.平稳的诗要求人世的历练和心智的成熟,说话或诗歌的语气`语调`节奏显得不再着急,即已心中有定.前一种诗歌和诗人让人激动和愤激,后一种诗歌和诗人类似散播安定`安宁`勇敢的福音.两种诗歌诗人各有其用武之领地.不安的诗充满了运动`动感`激情或某种意义上的创造性.但平稳的诗则致力于总结和平衡,从更深的理解上关注人的命运`处境和心灵.
四,片断的断截的诗与完整的延展的诗
片断的诗书写生活及经验的断片,每首诗之间完全独立和失去内在联系,单首作品可能很完美,但呈现出诗歌诗意的封闭性与孤立;诗人的所有作品一堆零碎与零乱的东西,不能互相补充与印证,形成不了一个完整的整体.延展的诗则相反,每首诗都与另一首存在某种内在或隐蔽的联系,每首诗有时可能不够完整或完美,但所有的诗合起来却无形之中构成了一个大作品,诗与之间相互补充,单首诗呈现出结构和诗意的开放性和延伸性,使人感觉他的这首诗并未全部完成或说尽,即单首诗伸向更为广阔和丰富的人生经验和体会,诗歌中包含着某种让人吃惊或惊讶的深沉智慧.诗人早期往往写片断的诗,到了成熟时期则改写开放性与整合性诗歌.
五,切合的诗与远离的诗
切合的诗致力于拉近人和诗歌及人与世界与现象间的联系,这种诗似乎具备某种先天的东方智慧,即有意识地强调人与自然`世界的圆满与统一性,从而使其诗歌具备某种巨大的慰藉;远离的诗则强调人和世界的分裂分离,致力于书写种种外在或内在因素对于人个体或集体之间作为一种世界存在物之间的裂痕,从而使其诗歌难免显得有点消极.唯美主义`坚定的纯形式主义是其主要大旗.这是因为美并不是诗歌和艺术的唯一核心和生命,艺术必须融合真`善`美,只有这三者的完美结合,才能造就出伟大的诗人和让人叹为观止的伟大诗歌作品.
实际上,诗歌事实上具有,也应该具有其多样性,但伟大的诗人则是集大成者,是对各种诗歌元素的深刻把握和万千变化存于一心.
隐士 郑文斌 2002,9,10于上海.
◎ 中国第1-3代形而上诗人衰落根由
中国诗歌界越来越令人担忧的现状：越来越多的人脱离现实，专注于形式，并以形式主义的技巧为满足；越来越多的诗人缺乏深刻的生活体验和踏实的生活内容，转而乞灵于文字的炼金术，所以这些情况综合起来，导致中国诗歌越来越不值得一读，越来越缺乏作品内在的能够真正成立的内在思想和情感上的力度，作品越来越成为一种虚浮的伪饰，艺术越来越偏离其成为优秀文化核心的本质。所有这一些，多年来一再刺激着我，近使我发言。对于诗歌艺术发自生命深处的深深的热爱，使我终于忍耐不住，要出来对伪诗歌进行全面的批判和遏制。
一，第一代诗人40-50年代
我把中国新诗的第一代诗人定义为中国大陆活跃在上世纪40-50年代的一批诗人，而不以人名或出生年代为标志。
在这之前，中国已经产生过一代诗人，他们就是创生代诗人，是中国现代白话诗歌的开路先锋。他们虽然幼稚，但却做了许多有意义的勇敢的尝试，为第一代诗人打开了多样性而颇具成长性的道路。这些人里面，有许多人后来成为第一代诗人的中坚力量，在大陆有郭沫若，爱青等人。
在40-50年代，第一代诗人得益于一张白纸任人发挥的优势，加上国家灾难的激发，他们在试验形式的同时，取得了丰富和扎实的内容，而且情感和思想均具有活力和力度，因此，写出了一批好诗。无论是徐志摩，戴望舒，还是郭，闻一多，臧克家等人，均各有特色，艺术成就均达到一定高度。
此一时期，中国文艺方兴未爱，在诗歌，小说，戏剧，报业，戏曲，等等方面都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但好景不长。解放以后，由于党的政策逐渐变得专制，对文艺加强了控制，于是使得原本正当年的一大批优秀诗人，在写出一批解放感受的优秀作品之后，变得什么也不是---艺术需要自由和真感受，政治图解的文化在走过了初期的解放欢快之后，骤变为陈词烂调，优秀的诗人因而只好封笔，艺术生命中途适度夭折而死。
象爱青是我所十分尊敬的有成就大诗人才能的诗人，但此人解放后作品日益表面化，虽然自我感觉良好，但与聂鲁达之类伟大政治诗人岂能相提并论？!我一直认为，如果环境宽松，爱青确实完全有条件和可能成为中国新诗第一代和第一位真正的大诗人。而今，这位老先生只能成为介于二流和一流诗人之间的一位诗人。呜呼，天不佑人！雄才荒芜！
二，第二代诗人60-70年代
在我印象中，这一时期完全可一笔带过。该一时期政治笼罩一切，艺术已经成为附庸。除了有几部少数民族诗歌和不少优秀电影作品之外，我看不到有什么真正一流的艺术作品。诗歌身受重创，几乎象一个没有血色的病人。这一时期的诗人由两部分人组成。一部分是新手，一部分是第一代诗人转化而成。这两部分诗人都内容形式兼失，或空有形式。已经没有什么好探究的了。当然，一代诗人有一代诗人的难处，我们对第二代诗人在人格上，倒应该给予更多理解和尊重。
三，第三代诗人80-90年代
这是我想重点谈谈的一代诗人。我自己曾经也属于这一代诗人，并以这一代诗人中的姣姣者为学诗导师。但现在这一代诗人却没有进步，除了极少数几个优秀诗人之外，在我看来，多数已经走入了形而上的死胡同。
反对一味形而上可能是我一个人死死坚持的观点，但也有可能是许多正在奋斗的诗人的共同感受。只要有可能，我就反对形而上的诗歌作风。记得与诗人清平的一次网上探讨，我们曾谈过这个问题。清平是一个很有悟性很聪明的诗人，他当时未置可否。最近跟诗人臧棣的论战，其实质不是什么个人意气，其实质就是我们提倡不同甚至是对立的诗歌观点，正是我的固执尖锐的形而下的具体的诗歌观点，让他难以忍受。
在这里我不想列举太多第三代诗人的名字，他们都是一代才子，在中国诗坛人人皆知他们的名字，这其中有许多人是我的师长或朋友。但我要说的，从北岛到臧棣，诗歌在实质上，并没有取得多少进步。其根本原因有二。
其一是诗人们全部把诗歌的生命力寄托于变形或转型了的“政治”，以此来获取创造的激情和共鸣的读者冲动。而真正优秀和一流的诗歌却是生命的热情和智慧的形式。这一点十分重要，我相信，每一个有才华和有抱负的诗人，都不应该忽视。
其二是由于中国80-90年代经济发展，文化开放，政治宽松，和平年代，繁华盛世，早期的政治激情消退以后，诗人们错误地转向了形式。试图从形式或技术上取得诗歌艺术竞争的优势。而不愿意进入真实平凡的生活，去构筑自己关注永恒基本日常事件的艺术王国。这里面有五个半人我要一提，他们是个例外，一个是肖开愚，一个是张曙光，一个是黄灿然，一个是张枣，最后一个是我自己。还有半个是吕德安。只有这五六个人，有意识地实践杜甫式的现实主义，眼睛紧紧盯住现实和生活中的基本经验和事物。因而他们的写作均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我本人当然谈不上什么成就，但进步还是不小。
并不是说其他优秀诗人没有取得成就，他们其实都取得了大小不一的成就。严力，梁晓明，于坚，伊沙，韩东，......，臧棣本人均取得了较大的独特成就，这些成就是不容抹杀的。还有一大批三十岁左右的诗人，数目约在100人，在诗歌创作均各有所得，其中姣姣者现在在诗坛上已经人人注目，名字就不用说了。
但就我个人观点而言，形而上的诗人已经走入了死胡同。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诗歌的本质并不存在于形式，而存在于文字之中隐藏的智慧和丰富感受。文字可以碰撞出幻觉的火花，但不可能自己产生心灵的千姿百态和由思想而得来的人生领悟。
在我看来， 中国大量的诗歌要不因为走向题材极端而变得狭隘俗气无比，要不就是因为大家都奢谈形而上思考而显得雷同空洞，读上三首诗，你就会不胜厌倦，因这诗歌华丽或轻巧的语言下没有任何真正的经验和智慧凝固。
我这样的说法可能欠周全，但我认为，作为有责任感的诗人，把心里话说出来是我的责任。形式主义一再遭到我的反对，但内容主义却并不排斥高妙的形式为内容所用。
郑文斌2004年7月8日上海。
几点补充：
一，形而上不是，或者不仅仅是形式主义。形式主义指的是诗人强调或突出诗歌的语言技术和文字结构上的活力及重要性，如果不走极端，或者不与形而上的写作倾向结合在一起，危害和负面影响还不大。应该这么说，凡是诗人或艺术家，每个人骨子里面都是形式主义，都是希望和重视并热衷于在形式上成熟及创新。但形式主义者却将诗歌的形式视为诗歌的本质或唯一重要因素，犯的是买椟还珠式的关注椟却忽视珠的毛病。
形而上本来是哲学上的词，指的是思考人和世界的抽象的原理的学问。用在诗歌批评上我是第一个人，几年来这个词一直闪现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个人认为，用这个词，能够比较好地概括中国许多诗人如下的普遍毛病：不涉及具体经验和真实事物的实在情形，或者完全脱离事物的客观实在，纯粹以智力或想象或主观意愿为基础，并以在诗歌中展开抽象思维，并思考宏大的普遍哲学或诗歌艺术原理为内容，语言的特点为典型的伪警句或伪真理及严重的夸大其辞。最大的特点是将自己定义为真理，包括语言真理和世界真理的阐释者，而且这个角色的观察范围虽然也用一些具体经验，但观察范围却一直局限于理念和个人想象之内。内容空虚和语言花哨无力，主体人为自我拨高是其典型表现。
二，的确，在我心目中，与形而上诗歌相对，应该存在着一种形而下诗歌。所谓形而下诗歌，就是歌德，但钉，莎士比亚，叶芝，普希金，杜甫，李白，陶潜，屈原，曹操，泽东，巴尔扎克，等人的诗歌艺术。形而下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诗歌不空谈抽象真理，而将抽象真理隐藏于具体生活描述和研究。就是用形象丰满细节丰富的事实而不是想象或概念来构造诗歌艺术，形而下并不是就不形而上或形式主义了，而是更巧妙地形而上和形式主义了，毕竟，诗歌不是哲学思辨，也不是粗糙的。在我看来，形而下才能真正达到形而上，朴素的诗歌反而是最形式主义的。
三，其中列举的一些人都自觉实践以下一些基本诗歌原则：
1,不空谈理念或真理，
2，不迷信或依赖诗歌的文字炼金术，而相信生活和智慧的内在动力源泉，
3，诗歌都带有生活的阴暗与明亮相交合的色彩，题材广泛，容量很大，
4，都在艺术上取得了独特成就，既形而上也形式主义得很好，
5，在诗歌内容的深处，都有自己对生活独特的领悟和思想。
列举的人可能不完全，可能没有列举的人很优秀的也是存在的。至于我本人，从来不以当代诗人为榜样，我一直以历史上的伟大诗人或一流诗人为榜样。学习很累，但起码不会偏离正确方向。关于这点，老歌德老早就说过了。
郑文斌于2004年7月8日。
◎ 对世界名作家K卡夫卡的一次研究报告
对世界名作家K的一次研究报告
发言人 郑文斌
K在现代是人所共知的,没人能否定他在现代文学中的地位,人们往往把他看作一位奇才或当作神,但K的一生和命运却是悲惨的,这多少也增加了人们对他的尊敬.或者说K是重要的,他可能是人类二十世纪在文学界产生了重大影响的二十几个人之一,他卓越的才华和大胆而负责任的创新与严肃的献身精神是无可否认的,他是我们二十世纪的不幸的天才和伟大的作家之一,因为他终生目的之一,就是以文学的重负代人类受罪,当然说他没有追求个人幸福是轻率的,他也作为儿子`朋友`社会的一份子和谈恋爱的男人及食品衣物的购买者而活着,虽然他没有结过婚,但独身主义者大约不会认为他们能从他那儿得到些特别的什么,要是他们能得到什么启发,那么纯粹是因为他是个作家,我想我们大部分的论断均应该基于他是一名作家这一基本事实,而不是基于某些人认为的一些奇闻逸事,我们永远应该相信找出他曾经用过什么形状的牙刷和上厕所的次数和规律是没有意义的,(对不起,我之所以冒昧地提到它是因为某些作家和人类凭证考据学家是跟我们持对立观点的,我很抱歉要在这提到他们.)这跟他曾跟什么女人睡过一样,是无关紧要的,但二流作家和三四五流作家知道怎么利用它们.我们的观点是避免过分关注它们,当然我也会很高兴能偶尔看一看他们所穿过的衣服,但人们应该看到我们把它们摆到的是它应有的位置.对于K的长相,我只能说他吗就是那么一个男人,平平常常地生活在生活当中,我这样说是因为他的确是一个平常的人,这可能会被认为是在提醒人们他们崇拜他是不是合适,当然这是他们自己能够想到的解释之一.我认为我说了多余的话已经不合适,因为今天参加这个二十世纪地球人类文学的人都很忙,我很荣幸被允许谈谈人们心目中的大师,但每个人活着的时间都有限,所以我不打算浪费你们的时间,我被大会通知我被允许比常人多二十分钟的发言,我的发言将长达一个小时左右,我的论述是简略的,我的言语是直白的,我的风格是平和的,我的一切发言以我个人的主见为基础,当然对于在座的各位,我的意见是微不足道的,但也许你们能发现它至少是真实的,或诚实的,语言和口才在此帮不上什么忙,因为它必须是结结实实的,我希望我的发言能象一块石子,它的结构就象你们居住的地球本身一样稳固,当然这是一个不可能达到的要求,但我们抱有这样的方向,希望能削减我们在报告时会无意识增长的那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当然我一再指出我的研究是微不足道的,我认为唯一十足有把握肯定的事是我没有试图要否认事实.
K的童年是不幸的,这种不幸延续到了他的一生,他的父亲是专横的,对待K是极其粗暴的,在家庭里,K是一个被冷落和无意中受压迫的孩子,这很大程度上应归结于他父亲的因事业成功而累加的自负`劳累和对于教育的愚蠢和无知和K小时候心灵的敏感和脆弱,我这样说,丝毫没有侮辱K和他父亲的意思.甚至可以说,就是他父亲和他一起完成了对他这么一个奇怪而令人震惊的作家的造就.我不想去重叙他的家庭生活,但K一生的命运就蕴藏在他对他与他父亲的关系的折磨`忧虑`思考`反抗和他自身的个性之中,他能成为作家并不是天生的,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他成为作家是环境的产物,他在他的文学里找到了一种对于来自他父亲的侮辱的控制,但他一生中无法把它消除,这种思考`关注和努力冲过了他的一生,在他的生活和作品中投下了阴影,却也给他的生活和作品的思考`风格和形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方向和力度,这种隐藏在他作品底下的中心意义是可怕的,而他的生活中的人们认为可见的失败只不过是他的内心压力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因此说他在他的一生中是个勇敢和卓越的斗士是并非曲解了他,他的一生都在这徒劳的斗争中,因此可怕的人类关系中的绝望和无可出路表现在他的长篇小说和最主要的作品中,而从表面上看,K生活得很好,他的父亲给了他生活上的支助,他甚至是个工厂主和股东,在当时的社会他可以说是个有钱人,他身体不好,这是真的,但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严重,他的身体的不舒服是表象,他真正的毛病是他的远远大于当时家人所理解的身体不舒服,从他的内心来讲,他过得很不舒服,可是他的父亲和他本人都有认为他或许应该向父亲给他的钱感恩,K没有这样做,但K作为一个儿子始终有这个压力和自我意识,这是一个极其令人痛苦的矛盾,K必须向他的仇人`敌手和他的创造者`保护人感恩,他父亲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一个敌手,另外K远远没有疯,所以他一方面不能从各种事物中找到自我安慰或稍加解脱的理由,也不能向他的父亲战斗,所以他只能在家里平静地生活,的确平静却绝望和痛苦深深.这一切就反映在他的作品之中,他被包围在平静的`表面合理和别人都心平气和或毫无感觉的受监禁`受控制`受拒绝`走投无路的生活当中,同时他也被迫这样来理解他所看见的整个社会的现实生活,他的生活和作品集中突出了人类生活和人类关系`制度中的不可理解和荒谬,因此我们看到K的作品中的主人翁和他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一样是一个多么可怜的人,他的几次恋爱并没有给他多少欢乐,他的写作保持`或者保护了他,使他觉得自己是在严肃地生活,但他的写作也控制了他,使他不能象常人那样心安理得地很好生活,他的写作替代了他的父亲,成为了他新的暴君,但却又给自己脆弱的生命找到了庇护,他认为他已经可以满足,因为写作这一新的暴君却给了他充分表达的自由,同时他也认识到正是利用写作,他在向世界控诉或求救,他也希望这能给这个糊涂和不可理解的人类一点儿帮助.事实上,在 里,K客气而尖锐地要求他父亲看到是他----自以为是的父亲大人应该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和K心灵的苦难负责任,我个人认为那封谈论家事的信里包含对人类一切暴行的最为严厉和声泪俱下的控诉,但K却不能对他的父亲做出什么,因为他是这个家庭中的一员,更因为他是这个他称之为暴君的英雄的儿子.当然没有人会否认,在生活当中K可能是一个比较有趣的人,我是这样猜想,但他在道德上肯定称不上一个圣人,他在生活上和品德修养上肯定没有取得多少成就,他的全部努力就是成为一个独立的`可以完全按照合理的社会规则合理地生活的人,他达到了没有?明显一点的事实是他成了一个作家,作为一个作家,他现在已经得到了足够`甚至过分的重视,他可以说很优秀,在斗争的勇敢和持久力上面,他可能是个开先路的英雄,事实上他的写作很严肃,他是从人类社会自造的地狱里探出头来向我们说话的人,我想,这样的评价,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但他生前没有享受到这样的殊荣,这是一流作家之所以是一流作家和能够流芳百世的缘故.我不关心他在银行上班时是否打领带,我也不关心他曾经换过几个女友,我的意思是我不关心他的私生活,但我相信他没有伤害过别人.
对于K的研究是有趣的,在座的各位均是K的专家,各位丰硕的研究成果也是我们晚辈学者所敬重的,但我仍然要提出一点在你们看来不合时宜的声明,即我认为对K的研究和阅读也是需要时刻警醒的,因为K并不是一个全面客观的作家,K的作用`价值和意义体现在一些特定的方面,在这些方面,他是无与伦比的和可赞叹的,但这并不妨碍我的提请,即K始终是局限的`有点疯狂`夸大其辞和不太具备建设性的,因而我断定他内心必定是脆弱的,他的作品的构造和推理也不是没有缺陷的.至于他的风格是可以研究的,至于他的方法我认为是不可取的.很高兴能出席这样一个因纪念K而举行的盛大的学术讨论会,我也很高兴吃到了K当时可能吃不到的这么好的中国宴席的红烧排骨,我看到我平庸的发言得到了如此优厚的宽容,我想最后说明我对各位风度优雅的倾听的感激和我对K本人的价值的认同是极其一致的.谢谢各位. 2000/3/8 芳星园.
新日日新日日新。人为思想创造而活着。----郑文斌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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