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藏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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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早读的席慕蓉的书,是《七里香》。那时候,刚上高三,一个叫珍的同学拿给我看,很薄的一个小册子。除了她的美丽的小诗,书中还配了席慕蓉的钢笔画,同样非常美丽。后来才知道,席慕蓉的工作是个画家,有一个非常爱她的男人,和几个儿女。她生得也并不美丽,甚至也并不柔弱,但蒙古女人般剽悍的身形下,却掩藏着一颗一个只有最美丽的女人才拥有的才情与细腻。很多年以后,我和我这个年代的人一样,渐渐忘记了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人给予过我们的青春的滋润。如同也忘记了,我们曾经有过青春这样一回事。

  七里香

  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

  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在绿树白花的篱前

  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

  而沧桑的二十年后

  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

  微风拂过时

  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高三的学生,满眼看到的还都是子曰诗云以及各种看起来全无情感的历史地理,偶尔看过的红楼梦或者三国,距离自己也是如此的遥远,而当时流行的伤痕文学,也并不是我们的故事,换句话说,不是我想看的故事。所以,第一次看到这些文字,十八岁的女孩子心中感觉到了震颤一般的美丽。但是也不敢多读,似乎这种书也难得买到。所以到了大学,第一件事便是疯狂地寻找。一本,两本。直到有一天,一个山东的男孩子,一个校友,突然给我送来了全套的席慕蓉诗集。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红着脸,急急地把书推给我,烟似的跑了。不知所措中接下来,发现是席慕蓉。坐在宿舍的台阶上,小心的打开。抚摸着那些精美的装祯,心中不知道如何是好。当时我已经有了男朋友,收还是不收哪。最后还是决定告诉给男朋友。同样酷爱写诗的他的反应却是丢掉。他嫉妒,非常激烈。无奈之下,我想把书还给那个男生,可是他不要,眼含泪水,让我自己把书丢掉,转头走了。同样不知所措中,我把书全部放在最初坐过的那个台阶,走了。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我悄悄过去看,一本都没了。

  大学毕业后,我和我的男朋友结了婚,生了孩子,但最后还是以分手告终。这一切,当然与席慕蓉无关。我们似乎有幸走过了那一段中国最后的诗歌年代。从台湾的余光中、郑愁予、席慕蓉,到大陆的舒婷、北岛、顾城、海子,无一不悄悄在我们心中点燃了相关的什么。校园里的诗朗诵已经结束了吗?我们不再会遇到真正的诗人,诗人甚至于成了神经质的代名词。诗已经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吗?我们再也回不到那些燃烧着青春热情的年代,不再会为了一个眼神而忧伤了吧。

  我们长大了,在失去与得到之间,我们改变了我们的理想,追求,也改变了我们的世界观、人生观,甚至道德观,不知羞耻的事情,可以理直气壮地去说,去做。不会再在乎别人的议论,不知道是做了自己,还是做了别人。过去的清纯往事,如今成了笑谈。曾经的至死不渝,都成了谎言。

  我曾经想过后悔什么,可是我已经知道,人生是不可以毁棋的,因此后悔没有意义,为什么要后悔。人生如同列车,凶凶向前,我们的螳臂,能挡住什么?!记得12岁生日的时候,我向往着18岁,想象着可以穿着军装,背着军书包,婷婷玉立,可以有人喜欢。18岁生日的时候,我想象着可以一袭白衣,一头黑发,在大学的校园里,可以幻想未来的青风明月。可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这样的幻想了。人生的各种事,如同潮水一样涌向我,我来不及思索,一年年地,已经演出着了。就象一个没有准备好的演员,匆匆地登场了,还没有想好台词,也不知道如何演那样一场复杂的大戏,可是她已经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演出着自己。

  如同舞台上,转眼就是数年,镜中的自己已经变幻了容颜。多少年过去了,十年,二十年,服装变了,背景变了,眼前的人物也变了,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这样的快,这样的戏剧,这样的荒诞。这样的人生。那些翠绿的青春,桃红的面容,逐渐转成了黑白。

  用我的手,亲手埋藏了我的青春的,不是别人。在绿树白花的篱前,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而沧桑的二十年后,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微风拂过时,便化作满园的郁香。而我,当我的青春的魂魄夜夜归来时,在我的如刀的伤痛中,是否闻到过这样的郁香?

标签: 关于青春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