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89年,端拱二年,宋太宗在位的第13年,北宋王朝第29年。范仲淹出生在苏州。祖上四代皆为下层官员。范仲淹是家里的第五子。两岁时其父范墉去世。四岁时,因贫困无依,母亲携带范仲淹改嫁给山东省淄洲长山县(今邹平县长山镇)的朱文瀚。范仲淹也改名朱说(悦)。朱家本有一子,他母亲嫁过来后又生两子,加上范仲淹,朱家共有四子。
《宋史》范仲淹本传载:“仲淹二岁而孤,母更适长山朱氏,从其姓,名说。”
朱文翰先后在江苏苏州、湖南安乡、安徽青阳、山东淄洲等地当官,范仲淹也跟着一路转学,可谓“读万卷书,行千里路。”
范仲淹7岁时,继父调任安乡,其母子随之上任,路过岳州时,他们游览了岳阳楼,然后乘船穿过八百里洞庭湖到达西岸的安乡县。洞庭湖的风光在范仲淹的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四十年后他在邓州应滕子京的邀请,看图写作《岳阳楼记》,文思泉涌,一气呵成。
洞庭湖风光
至道三年(997年),宋太宗这个留下斧声烛影的典故和小周后香艳故事的皇帝崩逝。年59岁,在位二十二年。他的第三子,而立之年的赵恒继位。是为宋真宗。他就是狸猫换太子中太子的爹。这一年范仲淹9岁。
景德元年(1004),朱文翰任淄州长史。16岁的范仲淹随继父到淄州颜神镇(今淄博市博山区)秋口。在秋口读书时,他立志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并拜朱文翰好友崔遵度(954—1020)为师习琴。这一年,辽大举攻宋,寇准任平章事,排除众议,力谏皇帝亲征。后宋真宗不想打仗,便于澶渊定盟和解,花钱买平安。
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范仲淹20岁,这年他决定游学关中,只带上琴剑和少许衣物,便踏上了西出之路。琴剑,是范仲淹随身之物。宋朝崇文贬武,读书基本成了光宗耀祖的唯一出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军功?经历了安史之乱,唐末到五代十国军人掌权的混乱,朝廷对武将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武官在官场上那是处在鄙视链的下端。此时文人也多为书生形象,虽然还不是个个手无缚鸡之力,但如李太白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早已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中,不再盛行。范仲淹却每日闻鸡起舞,凌晨必练一通剑术。他要的是文武兼备,出将入相。范仲淹还酷爱弹琴,对周朝尹伯奇创作的的古琴曲《履霜操》情有独钟,平时只弹此曲,时人给他取个外号“范履霜”。
陆游《老学庵笔记》载:“范文正公喜弹琴,然平日只履霜一操”。
通经史,擅音律,精剑术。这样的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妥妥的励志标杆。
在关中范仲淹结识了许多有识之士,他们一起登高望远,抚琴论《易》。次年,范仲淹游学归来,便又到离家50里远的长白山醴泉寺“借读”。醴泉寺地处群山环抱之中,环境幽雅,寺内聚集着一批颇具儒学造诣的和尚。寺内住持慧通大师更是学问精深,是远近闻名的儒学大师。他和范仲淹见面叙谈后,深感于他的好学诚恳,心志高远,便欣然收下这个徒弟,给予他学习和生活的种种照顾。
群山环绕醴泉寺
寺院内,熙熙攘攘,声音嘈杂,很是喧嚣。为避开寺内喧嚣,范仲淹在找到寺南一僻静山洞读书。为了读书方便,他自备小锅,每晚用家中送来的小米煮一锅粥。等清晨凉后划上一个十字,早晚各吃两块,再切上一点野菜,撒上盐末下饭,一吃便是三年。这就是"划粥断齑"。
江少虞《宋朝事实类苑》载,范仲淹"惟煮粟米二合作粥一器,经宿遂凝,以刀为四块,早晚取二块,断薤十数茎,酢汁半盅,入少盐,暖而啖之,如此者三年"。
划粥割齑
范仲淹在洞中读书时,有天晚上有只老鼠偷东西吃,他起身驱赶,追到鼠洞,发现了一窖金银。他不动分文,埋好如初。三十年后,醴泉寺遭受火灾,慧通大师不忍寺庙毁在自己手中,便派人找到在延州戍边的范仲淹求援。范仲淹知晓后,半字不提捐款修缮的事情。只在临走时修书一封并赠送了两包上好的茶叶,让来人回复慧通大师。慧通大师展开范仲淹书信,上面是一首五言诗:"荆东一池金,荆西一池银,一半修寺院,一半济僧人。"众人恍然大悟,便用所掘金银修缮寺庙,醴泉寺得以复兴。这便是"窖金捐僧"的故事。
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23岁的范仲淹在醴泉寺借读三年。继父已经辞世,家境日益困顿。而朱氏兄弟中有人生活浪费,不知节制,范仲淹多次相劝无济于事。有一天,一位朱氏兄弟又浪费钱财,惹母亲生气,范仲淹看见,便又相劝。相同的话说多了,非但不能起到规劝的作用,只会让人觉得唠叨,更加厌烦。果不然,这位兄弟回道:“我花我们朱家的钱,与你何干?” 范仲淹知其身世,便泣别母亲前往睢阳的应天府书院求学。
在应天府书院范仲淹依然过着日夜读书,天天吃两顿冷粥,配咸菜的日子。
大中祥符六年(1013),25岁的范仲淹依然在应天府书院读书,有天皇帝来应天府拜谒祖庙,并下诏将应天府升为南京。全城的男女老幼全都跑到大街上看皇帝的真容。书院也是倾校而出,只有范仲淹不动如山,继续读书。同学们很奇怪问他:为什么错过这个难得的见皇帝的机会?范仲淹则说:“异日见之未晚。”
应天书院
第二年,26岁,在应天书院苦读四年的范仲淹,写下了《睢阳学舍书怀》
白云无赖帝乡遥,汉苑谁人奏洞箫。
多难未应歌凤鸟,薄才犹可赋鹪鹩。
瓢思颜子心还乐,琴遇钟君恨即销。
但使斯文天未丧,涧松何必怨山苗。
此诗通篇用典,表达了青年范仲淹的志向。在书社里望着白云,遥想着远处的的帝乡。西汉的王褒工于作赋,受益州刺史举荐,被召入朝,作《洞箫赋》。楚狂接舆见孔子而歌,讥讽孔子一心出世,不能归隐。范仲淹以此表明不管世事如何艰难,也绝不遁世归隐。西晋的文坛领袖张华,身处未名,作《鹪鹩赋》自寄,阮籍见之惊叹王佐之才,由此声名显著。范仲淹在睢阳书舍,像颜回一样,身处清贫,也不改其乐地勤奋苦读。在苦读之余他也殷切的期待和寻觅像俞伯牙、钟子期那样的知音。同时,范仲淹自信,他日终有大展宏图之时。“涧松何必怨山苗”之喻出自左思的《咏史》,涧底松”:指才高位卑的寒士。“山苗”喻指世袭高位的庸才。意思为生长在山涧中的松树不必怨恨山巅的青草天生占据高位。出身寒微的范仲淹自信乐观的表达了他远大的志向。
如此勤奋苦读,范仲淹“大通六经之旨”,尤长于易。
不过,左思身处的社会环境和范仲淹不同。左思为魏晋之人,当时世家门阀把持朝政,朝廷的选拔制度是“九品中正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更有甚者连文章的优劣都以门第为标准。左思门第微寒,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冲破士族制度,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十分艰难。由此发出愤慨: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这首诗的意思是只因为出身不同,出身士族的纨绔子弟占据高位,而出身低下的才学之士只能处身下位。汉朝张籍、金日磾子孙,凭着先人的荫庇,过了数代还能坐享尊荣,冯唐那样的英才头发白了,还不得重用。
到宋朝时,经过南北朝的动乱及唐代寒门兴起,士族遭受打击,尤其是唐末黄巢起义杀的士族门阀人头滚滚,贵族这时已经被扔尽历史的垃圾堆里。而科举经过隋唐两代的发展,在宋朝到达了成熟的高峰,只要书读得好,就不怕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皇帝宋真宗亲自劝学,鼓励大家读书“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万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所以读书优秀的范仲淹能有此种自信。
范仲淹主要游学地
大中祥符8年(1015年),27岁的范仲淹,秋口立志十年后,“不见皇帝两年”后,在崇政殿参加殿试,见到了47岁的皇帝宋真宗,实现了“异日见之未晚”的预言。登蔡齐榜,中乙科,第九十七名。
从此开启了人生的另一段路程——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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