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弱的问一下,王安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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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所受的教育中,一直存有的印象中,王安石是一个正面形象的人物,而前两天看《三言二拍》这本书时,意外的发现里边竟然说王安石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从百度上找到的王安石的简介:

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号半山,北宋临川县城盐埠岭(今临川区邓家巷)人。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改革家。

王安石出生于仕宦家庭,自幼勤奋好学,博览群书,曾随文宦游南北各地,接触到一些社会现实。对农民的痛苦生活有所了解。因此,年轻时便立下了“矫世变俗”之志,他于二十二岁中进士后,历任淮南推官、鄞县知县、舒州通判、常州知府、江东刑狱提典等职,均能体恤民情,为地方除弊兴利。北宋嘉佑三年(1058)任支度判官时,向宋仁宗上万言书,对官制、科举以及奢靡无节的颓败风气作了深刻的揭露,请求改革政治,加强边防,提出了“收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的理财原则,但并未引起朝廷的重视。

   1067年神宗即位,王安石出任江宁(今南京)知府,旋被诏为翰林学士兼侍讲。熙宁二年(1069)任参知政事,次年拜相,即开始实施变法,所行新法在财政方面有均输法、青苗法、市场法、免役法、方田均税法农田水利法;在军事方面有置将法、保甲法、保马法等。同时,改革科举制度,为推行新法培育人才,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大地主和豪商对农民的剥削,促进了农田水利事业的发展。国家财政状况有所改善,军事力量也得到加强。但由于司马光等保守势力的激烈反对,新法在推行中屡遭阻碍,宋神宗也时有动摇。熙宁七年,王安石被迫辞相,再任江宁知府,次年二月复任宰相,不久又因维护新法得罪了神宗而再次罢相,退居江宁半山园,被朝廷封为“荆国公”。后人称其王荆公。

   革命导师列宁曾称王安石为“中国十一世纪的改革家”。王安石执政之所以能敢作敢为,矢志改革,是受自己进步的哲学思想支配,他认为世界万物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组成,还把“新故相除”看做是自然界发展变化的规律,从而树立了“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大无畏精神。这些进步思想在他的文学作品中也闪烁着夺目的光彩。他的散文以雄健刚劲著称,使他成为‘唐宋八大家“之一;其诗词则遒劲清新,豪气纵横。可惜的是他的著作大部分都已佚失,今存的只有《王临川集》、《临川集拾遗》、《三经新义》残卷及《老子注》若干篇(条)

   为纪念这位古代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人民政府在临川区修建了王安石纪念馆,该馆于1986年冬建成之后,前往参观、游览的中、外人士络绎不绝。

  《三言二拍》中对王安石的描述:

   开话已毕,未入正文,且说唐诗四句 :“周公恐惧流言日,

  王莽谦恭下士时 。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此

  诗大抵说人品有真有伪,须要恶而知其美,好而知其恶。第一

  句说周公。那周公,姓姬,名旦,是周文王少子,有圣德,辅

  其兄武王伐商,定了周家八百年天下。武王病,周公为册文告

  天,愿以身代,藏其册于金匮,无人知之。以后武王崩,太子

  成王年幼,周公抱成王于膝,以朝诸侯。有庶兄管叔、蔡叔将

  谋不轨,心忌周公,反布散流言,说周公欺侮幼主,不久篡位,

  成王疑之。周公辞了相位,避居东国,心怀恐惧。一日,天降

  大风疾雷,击开金匮,成王见了册文,方知周公之忠,迎归相

  位,诛了管叔、蔡叔,周室危而复安。假如管叔、蔡叔流言方

  起,说周公有反叛之心,周公一病而亡,金匮之文未开,成王

  之疑未释,谁人与他分辨?后世却不把好人当做恶人?第二句说王莽。王莽字巨君,乃西汉平帝之舅,为人奸诈。自恃椒房

  宠势,相国威权,阴有篡汉之意。恐人心不服,乃折节谦恭,

  尊礼贤士,假行公道,虚张功业,天下郡县称莽功德者,共四

  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莽知人心归己,乃鸩平帝,迁太后,

  自立为君,改国号曰新,一十八年。直至南阳刘文叔起兵复汉,

  被诛。假如王莽早死了十八年,却不是完名全节一个贤宰相,

  垂之史册?不把恶人当做好人么?所以古人说:日久见人心。

  又道:盖棺论始定。不可以一时之誉,断其为君子;不可以一

  时之谤,断其为小人。有诗为证:

  毁誉从来不可听,是非终久自分明。

  一时轻信人言语,自有明人话不平。

  如今说先朝一个宰相,他在下位之时,也着实有名有誉的。

  后来大权到手,任性胡为,做错了事,惹得万口唾骂,饮恨而

  终。假若有名誉的时节,一个瞌睡死去了不醒,人还千惜万惜,

  道国家没福,恁般一个好人,未能大用,不尽其才,却到也留

  名于后世。及至万口唾骂时,就死也迟了。这到是多活了几年

  的不是!那位宰相是谁?在那一个朝代?这朝代不近不远,是

  北宋神宗皇帝年间,一个首相,姓王,名安石,临川人也。此

  人目下十行,书穷万卷,名臣文彦博、欧阳修、曾巩、韩维等,

  无不奇其才而称之。方及二旬,一举成名。初任浙江庆元府鄞

  县知县,兴利除害,大有能声。转任扬州佥判,每读书达旦不

  寐。日已高,闻太守坐堂,多不及盥漱而往。时扬州太守,乃

  韩魏公,名琦者,见安石头面垢污,知未盥漱,疑其夜饮,劝

  以勤学。安石谢教,绝不分辨。后韩魏公察听他彻夜读书,心甚异之,更夸其美。升江宁府知府,贤声愈著,直达帝聪。正

  是:

  只因前段好,误了后来人。

  神宗天子励精图治,闻王安石之贤,特召为翰林学士。天

  子问为治何法,安石以尧舜之道为对,天子大悦。不二年,拜

  为首相,封荆国公,举朝以为皋夔复出,伊周再生,同声相庆。

  惟李承之见安石双眼多白,谓是奸邪之相,他日必乱天下。苏

  老泉见安石衣服垢敝,经月不洗面,以为不近人情,作《辨奸

  论》以刺之。此两个人是独得之见,谁人肯信?不在话下。

  安石既为首相,与神宗天子相知,言听计从,立起一套新

  法来。那几件新法?农田法、水利法、青苗法、均输法、保甲

  法、免役法、市易法、保马法、方田法、免行法。专听一个小

  人,姓吕名惠卿,及伊子王诖,朝夕商议,斥逐忠良,拒绝直

  谏。民间怨声载道,天变迭兴。荆公自以为是,复倡为三不足

  之说 :“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 因他

  性子执拗,主意一定,佛菩萨也劝他不转,人皆呼为拗相公。

  文彦博、韩琦许多名臣,先夸佳说好的,到此也自悔失言,一

  个个上表争论,不听,辞官而去。自此持新法益坚,祖制纷更,

  万民失业。

  一日,爱子王诖病疽而死,荆公痛思之甚。招天下高僧,

  设七七四十九日斋醮,荐度亡灵,荆公亲自行香拜表。其日,

  第四十九日斋醮已完,漏下四鼓,荆公焚香送佛,忽然昏倒于

  拜毡之上,左右呼唤不醒。到五更,如梦初觉,口中道 :“诧

  异!诧异!” 左右扶进中门。吴国夫人命丫鬟接入内寝,问其缘故。荆公眼中垂泪道 :“适才昏愦之时,恍恍忽忽到一个去

  处,如大官府之状,府门尚闭。见吾儿王诖荷巨枷约重百斤,

  力殊不胜,蓬首垢面,流血满体,立于门外,对我哭诉其苦,

  道 :‘阴司以儿父久居高位,不思行善,专一任性执拗,行青

  苗等新法,蠹国害民,怨气腾天。儿不幸阳禄先尽,受罪极重,

  非斋醮可解。父亲宜及蚤回头,休得贪恋富贵,⋯⋯’说犹未

  毕,府中开门吆喝,惊醒回来。” 夫人道 :“宁可信其有,不

  可信其无。妾亦闻外面人言籍籍,归怨相公。相公何不急流勇

  退?早去一日,也省了一日的咒詈。” 荆公从夫人之言,一连

  十来道表章,告病辞职。天子风闻外边公论,亦有厌倦之意,

  遂从其请,以使相判江宁府。

  故宋时,凡宰相解位,都要带个外任的的职衔,到那地方

  资禄养老,不必管事。荆公想江宁乃金陵古迹之地,六朝帝王

  之都,江山秀丽,人物繁华,足可安居,甚是得意。夫人临行,

  尽出房中钗钏衣饰之类,及所藏宝玩,约数千金,布施各庵院

  寺观打醮焚香,以资亡儿王诖冥福。择日辞朝起身,百官设饯

  送行,荆公托病,都不相见。府中有一亲吏,姓江名居,甚会

  答应,荆公只带此一人,与僮仆随家眷同行。

  东京至金陵都有水路,荆公不用官船,微服而行,驾一小

  艇,由黄河溯流而下。将次开船,荆公唤江居及众僮仆分付:

  “我虽宰相,今已挂冠而归。凡一路马头歇船之处,有问我何

  姓何名何官何职,汝等但言过往游客,切莫对他说实话,恐惊

  动所在官府,前来迎送,或起夫防护,骚扰居民不便。若或泄

  漏风声,必是汝等需索地方常例,诈害民财,吾若知之,必皆

  重责。” 众人都道 :“谨领钧旨。” 江居禀道 :“相公白龙鱼

  服,隐姓潜名,倘或途中小辈不识高低,有毁谤相公者,何以处之?” 荆公道 :“常言:宰相腹中撑得船过,从来人言不足

  恤。言吾善者,不足为喜;道吾恶者,不足为怒,只当耳边风

  过去便了,切莫揽事。” 江居领命,并晓谕水手知悉。自此水

  路无话。

  不觉二十馀日,已到锺离地方。荆公原有痰火症,住在小

  舟多日,情怀抑郁,火症复发。思欲舍舟登陆,观看市井风景,

  少舒愁绪,分付管家道 :“此去金陵不远,你可小心伏侍夫人

  家眷,从水路,由瓜步淮扬过江。我从陆路而来,约到金陵江

  口相会。” 安石打发家眷开船,自己只带两个僮仆,并亲吏江

  居,主仆共是四人登岸。

  只因水陆舟车扰,断送南来北往人。江居禀道 :“相公陆

  行,必用脚力。还是拿钧帖到县驿取讨,还是自家用钱雇赁?”

  荆公道 :“ 我分付在前,不许惊动官府,只自家雇赁便了。”

  江居道 :“ 若自家雇赁,须要投个主家。” 当下僮仆携了包

  裹,江居引荆公到一个经纪人家来。主人迎接上坐, 问道 :

  “客官要往那里去?”荆公道 :“要往江宁,欲觅肩舆一乘,

  或骡或马三匹,即刻便行。” 主人道 :“如今不比当初,忙不

  得哩!” 荆公道 :“为何?”主人道 :“一言难尽!自从拗相

  公当权,创立新法,伤财害民,户口逃散,虽留下几户穷民,

  只好奔走官差,那有空役等雇?况且民穷财尽,百姓饔餐不饱,

  没闲钱去养马骡,就有几头,也不勾差使。客官坐稳,我替你

  抓寻去。寻得下莫喜,寻不来莫怪。只是比往常一倍钱要两倍

  哩!”江居问道 :“你说那拗相公是谁?”主人道:“叫做王安

  石。闻说一双白眼睛,恶人自有恶相。” 荆公垂下眼皮,叫江

  居莫管别人家闲事。主人去了多时,来回复道 :“轿夫只许你

  两个,要三个也不能勾,没有替换,却要把四个人的夫钱雇他。马是没有,止寻得一头骡,一个叫驴。明日五鼓到我店里。客

  官将就去得时,可付些银子与他。” 荆公听了前番许多恶话,

  不耐烦,巴不得走路,想道 :“就是两个夫子,缓缓而行也罢。

  只是少一个头口,没奈何,把一匹与江居坐,那一匹,教他两

  个轮流坐罢。” 分付江居,但凭主人定价,不要与他计较。江

  居把银子称付主人。

  日光尚早,荆公在主人家闷不过,唤童儿跟随,走出街市

  闲行。果然市井萧条,店房稀少,荆公暗暗伤感。步到一个茶

  坊,到也洁净。荆公走进茶坊,正欲唤茶,只见壁间题一绝句

  云:“ 祖宗制度至详明,百载馀黎乐太平。白眼无端偏固执,

  纷纷变乱拂人情。” 后款云 :“无名子慨世之作。” 荆公默然

  无语,连茶也没兴吃了,慌忙出门。又走了数百步,见一所道

  院。荆公道 :“且去随喜一回,消遣则个。” 走进大门,就是

  三间庙宇。荆公正欲瞻礼,尚未跨进殿楹,只见朱壁外面粘着

  一幅黄纸,纸上有诗句 :“五叶明良致太平,相君何事苦纷更?

  既言尧舜宜为法,当效伊周辅圣明。排尽旧臣居散地,尽为新

  法误苍生。翻思安乐窝中老,先识天津杜宇声。” 先前英宗皇

  帝时,有一高士,姓邵名雍,别号尧夫,精于数学,通天彻地,

  自名其居为安乐窝。常与客游洛阳天津桥上,闻杜宇之声,叹

  道:“天下从此乱矣!” 客问其故 ,尧夫答道 :“天下将治,

  地气自

  北而南;天下将乱,地气自南而北。洛阳旧无杜宇,今忽有之,

  乃地气自南而北之征。不久天子必用南人为相,变乱祖宗法度,

  终宋世不得太平。” 这个兆,正应在王安石身上。荆公默诵此

  诗一遍,问香火道人 :“此诗何人所作?没有落款?”道人道:

  “数日前,有一道侣到此索纸题诗 ,粘于壁上 ,说是骂什么拗相公的。” 荆公将诗纸揭下,藏于袖中,默然而出。回到主

  人家,闷闷的过了一夜。五鼓鸡鸣,两名夫和一个赶脚的牵着

  一头骡、一个叫驴都到了。荆公素性不十分梳洗,上了肩舆。

  江居乘了驴子,让那骡子与僮仆两个更换骑坐。约行四十馀里,

  日光将午,到一村镇。江居下了驴,走上一步,禀道 :“相公,

  该打中火了。” 荆公因痰火病发,随身扶手带得有清肺干糕及

  丸药茶饼等物。分付手下 :“只取沸汤一瓯来,你们自去吃饭。”

  荆公将沸汤调茶,用了点心,众人吃饭,兀自未了。荆公见屋

  傍有个坑厕,讨一张手纸,走去登东。只见坑厕土墙上,白石

  灰画诗八句 :“初知鄞邑未升时,为负虚名众所推。苏老《辨

  奸》先有识,李丞劾奏已前知。斥除贤正专威柄,引进虚浮起

  祸基。最恨邪言‘三不足’,千年流毒臭声遗。” 荆公登了东,

  觑个空,就左脚脱下一只方舄,将舄底向土墙上抹得字迹糊涂,

  方才罢手。众人中火已毕。

  荆公复上肩舆而行,又三十里,遇一驿舍 。江居禀道 :

  “这官舍宽敞,可以止宿。” 荆公道 :“昨日叮咛汝辈是甚言

  语?今宿于驿亭,岂不惹人盘问?还到前村,择僻静处民家投

  宿,方为安稳。” 又行五里许,天色将晚。到一村家,竹篱茅

  舍,柴扉半掩。荆公叫江居上前借宿,江居推扉而入。内一老

  叟扶杖走出,问其来由。江居道 :“某等游客,欲暂宿尊居一

  宵,房钱依例奉纳。” 老叟道 :“但随官人们尊便。” 江居引

  荆公

  进门,与主人相见。老叟延荆公上坐,见江居等三人侍立,知

  有名分,请到侧屋里另坐。老叟安排茶饭去了,荆公看新粉壁

  上,有大书律诗一首,诗云:

  “文章谩说自天成,曲学偏邪识者轻。强辨鹑刑非正道,误餐鱼饵岂真情。

  奸谋已遂生前志,执拗空遗死后名。

  亲见亡儿阴受梏,始知天理报分明。”

  荆公阅毕,惨然不乐。须臾,老叟搬出饭来 ,从人都饱餐,

  荆公也略用了些。问老叟道 :“壁上诗何人写作?”老叟道:

  “往来游客所书,不知名姓。” 公俯首寻思 :“我曾辨帛勒为

  鹑刑及误餐鱼饵,二事人颇晓得。只亡儿阴府受梏事,我单对

  夫人说,并没第二人得知,如何此诗言及?好怪,好怪!”

  荆公因此诗末句刺着他痛心之处,狐疑不已,因问老叟:

  “高寿几何?”老叟道 :“年七十八了。” 荆公又问 :“有几

  位贤郎?”老叟扑簌簌泪下,告道 :“有四子,都死了,与老

  妻独居于此。” 荆公道 :“四子何为俱夭?”老叟道 :“十年

  以来,苦为新法所害。诸子应门,或殁于官,或丧于途。老汉

  幸年高,得以苟延残喘,倘若少壮,也不在人世了。” 荆公惊

  问:“ 新法有何不便,乃至于此?”老叟道 :“官人只看壁间

  诗可知矣。自朝廷用王安石为相,变易祖宗制度,专以聚敛为

  急,拒谏饰非,驱忠立佞。始设青苗法以虐农民,继立保甲、

  助役、保马、均输等法,纷纭不一。官府奉上而虐下,日以棰

  掠为事。吏卒夜呼于门,百姓不得安寝。弃产业,携妻子,逃

  于深山者,日有数十。此村百有馀家,今所存八九家矣。寒家

  男女共一十六口,今只有四口仅存耳!” 说罢,泪如雨下,荆

  公亦觉悲酸。又问道 :“有人说新法便民,老丈今言不便,愿

  闻其详。” 老叟道 :“王安石执拗,民间称为拗相公。若言不

  便,便加怒贬;说便,便加升擢。凡说新法便民者,都是谄佞

  辈所为,其实害民非浅。且如保甲上番之法,民家每一丁,教

  阅于场,又以一丁朝夕供送。虽说五日一教,那做保正的,日聚于教场中,受贿方释。如没贿赂,只说武艺不熟,拘之不放,

  以致农时俱废,往往冻馁而死。” 言毕,问道 :“如今那拗相

  公何在?”荆公哄他道 :“见在朝中辅相天子。” 老叟唾地大

  骂道 :“这等奸邪,不行诛戮,还要用他,公道何在?朝廷为

  何不相了韩琦、富弼、司马光、吕诲、苏轼诸君子,而偏用此

  小人乎!” 江居等听得客坐中喧嚷之声,走来看时,见老叟说

  话太狠 ,咤叱道:“老人家不可乱言,倘王丞相闻知此语,获

  罪非轻了。” 老叟矍然怒起道 :“吾年近八十,何畏一死?若

  见此奸贼,必手刃其头,刳其心肝而食之。虽赴鼎镬刀锯,亦

  无恨矣!” 众人皆吐舌缩项。荆公面如死灰,不敢答言,起立

  庭中,对江居说道:“月明如昼,还宜赶路。” 江居会意 ,去

  还了老叟饭钱,安排轿马。荆公举手与老叟分别,老叟笑道:

  “老拙自骂奸贼王安石,与官人何干,乃怫然而去?莫非官与

  王安石有甚亲故么?”荆公连声答道 :“没有,没有!” 荆公

  登舆,分付快走,从者跟随,踏月而行。

  又走了十馀里,到树林之下,只有茅屋三间,并无邻比。荆

  公道:“此颇幽寂,可以息劳。” 命 江居叩门。内有老妪启扉,

  江居亦告以游客贪路,错过邸店,特来借宿,来早奉谢。老妪

  指中一间屋道 :“此处空在,但宿何妨。只是草房窄狭,放不

  下轿马。” 江居道 :“不妨,我有道理。” 荆公降舆入室。江

  居分付将轿子置于檐下,骡驴放在树林之中。荆公坐于室内,

  看那老妪时,衣衫蓝缕,鬓发蓬松,草舍泥墙,颇为洁净。老

  妪取灯火,安置荆公,自去睡了。

  荆公见窗间有字,携灯看时,亦是律诗八句。诗云:

  “生已沽名􏦮气豪,死犹虚伪惑儿曹。

  既无好语遗吴国,却有浮辞诳叶涛。

  四野逃亡空白屋,千年嗔恨说青苗。

  想因过此来亲睹,一夜愁添雪鬓毛。”

  荆公阅之,如万箭攒心,好生不乐。想道 :“一路来,茶坊道

  院, 以至村镇人家, 处处有诗讥诮。 这老妪独居, 谁人到

  此?亦有诗句,足见怨词詈语遍于人间矣!那第二联说‘吴国’,

  乃吾之夫人也。 叶涛, 是吾故友。 此二句诗意犹不可解。”

  欲唤老妪问之,闻隔壁打鼾之声,江居等马上辛苦,俱已睡去。

  荆公展转寻思,抚膺顿足,懊悔不迭,想道 :“吾只信福建子

  之言,道民间甚便新法,故吾违众而行之,焉知天下怨恨至此?

  此皆福建子误我也!” 吕惠卿是闽人,故荆公呼为福建子。是

  夜,荆公长吁短叹,和衣偃卧,不能成寐,吞声暗泣,两袖皆

  沾湿了。

  将次天明,老妪起身,蓬着头同一赤脚蠢婢,赶二猪出门

  外。婢携糠秕,老妪取水,用木杓搅于木盆之中, 口中呼 :

  “罗,罗,罗,拗相公来。” 二猪闻呼,就盆吃食。婢又呼鸡:

  “谀,谀,谀,王安石来。” 群鸡俱至。江居和众人看见,无

  不惊讶。荆公心愈不乐,因问老妪道 :“老人家何为呼鸡豕之

  名如此?”老妪道 :“官人难道不知王安石即当今之丞相,拗

  相公是他的浑名?自王安石做了相公,立新法以扰民。老妾二

  十年孀妇,子媳俱无,止与一婢同处。妇女二口,也要出免役、

  助役等钱。钱既出了,差役如故。老妾以桑麻为业,蚕未成眠,

  便预借丝钱用去。麻未上机,又借布钱用了。桑麻失利,只得

  畜猪养鸡,等候吏胥里保来征役钱,或准与他,或烹来款待他,

  自家不曾尝一块肉。故此民间怨恨新法,入于骨髓,畜养鸡豕,

  都呼为拗相公、王安石,把王安石当做畜生。今世没奈何他,

  后世得他变为异类,烹而食之,以快胸中之恨耳!” 荆公暗暗垂泪,不敢开言,左右惊讶,荆公容颜改变,索镜自照,只见

  须发俱白,两目皆肿,心下凄惨。自己忧恚所致,思想“一夜

  愁添雪鬓毛”之句,岂非数乎!命江居取钱谢了老妪,收拾起

  身。

  江居走到舆前,禀道 :“相公施美政于天下,愚民无知,

  反以为怨。今宵不可再宿村舍,还是驿亭官舍 ,省些闲气。”

  荆公口虽不答,点头道是。上路多时,到一邮亭,江居先下驴,

  扶荆公出轿升亭而坐,安排蚤饭。荆公看亭子壁间,亦有绝句

  二首,第一首云 :“富韩司马总孤忠,恳谏良言过耳风。只把

  惠卿心腹待,不知杀羿是逢蒙!” 第二首云 :“高谈道德口悬

  河,变法谁知有许多。他日命衰时败后,人非鬼责奈愁何?”

  荆公看罢,艴然大怒,唤驿卒问道 :“何物狂夫,敢毁谤

  朝政如此!” 有一老卒应道 :“不但此驿有诗,是处皆有留题

  也。” 荆公问道 :“此诗为何而作?”老卒道 :“因王安石立

  新法以害民,所以民恨入骨。近闻得安石辞了相位,判江宁府,

  必从此路经过,蚤晚常有村农数百在此左近,伺候他来。” 荆

  公道:“伺他来,要拜谒他么?”老卒笑道:“仇怨之人,何拜

  谒之有!众百姓持白梃,候他到时,打杀了他,分而啖之耳。”

  荆公大骇,不等饭熟,趋出邮亭上轿,江居唤众人随行。

  一路只买干粮充饥,荆公更不出轿,分付兼程赶路,直至金陵,

  与吴国夫人相见。羞入江宁城市,乃卜居于钟山之半,名其堂

  曰半山。

  荆公只在半山堂中,看经念佛,冀消罪愆。他原是过目成

  诵极聪明的人,一路所见之诗,无字不记,私自写出与吴国夫

  人看之,方信亡儿王诖阴府受罪,非偶然也。以此终日忧愤,

  痰火大发,兼以气膈,不能饮食。延及岁馀,奄奄待尽,骨瘦如柴,支枕而坐。吴国夫人在旁堕泪问道 :“相公有甚好言语

  分付?”荆公道 :“夫妇之情,偶合耳,我死,更不须挂念。

  只是散尽家财,广修善事便了⋯⋯”言未已,忽报故人叶涛特

  来问疾,夫人回避。 荆公请叶涛床头相见,执其手,嘱道 :

  “君聪明过人,宜多读佛书,莫作没要紧文字,徒劳无益。王

  某一生枉费精力,欲以文章胜人,今将死之时,悔之无及。”

  叶涛安慰道:“ 相公福寿正远,何出此言?”荆公叹道 :“生

  死无常,老夫只恐大限一至,不能发言,故今日为君叙及此也。”

  叶涛辞去。 荆公忽然想起老妪草舍中诗句第二联道 :“既无

  好语遗吴国,却有浮词诳叶涛。” 今日正应其语。不觉抚髀长

  叹道 :“事皆前定,岂偶然哉!作此诗者,非鬼即神,不然,

  如何晓得我未来之事?吾被鬼神诮让如此,安能久于人世乎!”

  不几日,疾革,发谵语,将手批颊,自骂道 :“王某上负

  天子,下负百姓,罪不容诛,九泉之下,何面目见唐子方诸公

  乎?”一连骂了三日,呕血数升而死。那唐子方名介,乃是宋

  朝一个直臣,苦谏新法不便,安石不听,也是呕血而死的。一

  般样死,比王安石死得有名声。至今山间人家,尚有呼猪为拗

  相公者。

  后人论宋朝元气,都为熙宁变法所坏,所以有靖康之祸。

  有诗为证:

  熙宁新法谏书多,执拗行私奈尔何!

  不是此番元气耗,虏军岂得流黄河?

  又有诗惜荆公之才:

  好个聪明介甫翁,高才历任有清风。

  可怜覆阡因高位,只合终身翰苑中。

  第一次看到对于同一个人物,居然有反差如此大的评价,真的是很困惑。恳请高人指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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